血肉被撕开的闷响，在寂静的化工园区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林野的狼爪，死死的嵌在“毒舌”的后背，黑色的甲片跟墨绿色的皮肤泾渭分明。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爪下的肌肉在剧烈痉挛，滚烫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流。

“吼——！”

剧痛让“毒舌”彻底陷入了疯狂。他那张酷似蛙类的脸极度扭曲，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。

他没有转身，而是猛的向前一跃，用整个后背撞向旁边一根粗大锈迹斑斑的输送管道。

“砰！”

巨大的撞击力让林野的内脏都为之一震。

他感觉自己的爪子像是插进了一块被高速冲撞的钢板里，骨头都在呻吟。如果不是【装甲巨鳄】的基因强化了全身骨骼，这一下就能让他臂骨断裂。

一击不成，“毒舌”更加狂暴。

他像一只真正的巨蛙，用那双布满吸盘的手脚在复杂的管道上疯狂弹跳翻滚还有撞击，试图将背后的附骨之疽甩下去。

林野被带着天旋地转，就像一个被绑在滚筒洗衣机里的人。

更致命的是，“毒舌”身体表面那层滑腻的皮肤，开始分泌出淡黄色的粘液。

那是接触式神经毒素！！

【亚种角质层装甲】虽然能隔绝毒液，但林野能清楚的感觉到，自己维持装甲的能量正在被飞速消耗。装甲与毒液接触的地方，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刺痛。

他必须速战速决。

“赤瞳！”

林野在剧烈的颠簸中怒吼一声。

一道暗红色的魅影，早已在他吼声响起前就动了。

赤瞳如同黑夜中的蝙蝠，悄无声息的出现在“毒舌”的正前方。她的双刀在昏暗的光线下，划出两道凌厉的弧线，直取对方的眼睛。

“毒舌”察觉到了危险，他猛的一缩头，长而有力的后肢在管道上一蹬，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向斜上方弹去。

他想拉开距离。

但他忘了，背后还挂着一个林野。

“给我下来！”

林野双腿猛的发力，死死盘住“毒舌”的腰，将【装甲巨鳄】的力量彻底爆发出来。他整个人如同一个沉重的铁锚，硬生生拽住了“毒舌”上升的势头。

巨大的体重差，让“毒舌”在半空中出现了一个致命的停顿。

赤瞳抓住了这个机会。

她的身影迅速的跟进，双刀不再攻击头部，而是在空中划过一个刁钻的角度，精准的斩在了“毒舌”的脚踝关节上。

“咔嚓！”

伴随着骨骼断裂的脆响，“毒舌”发出凄厉的惨叫。他的一只脚掌被齐齐斩断，绿色的血液喷洒而出。

失去平衡的他，重重的从半空中摔落，砸在一片积满了酸性雨水的金属平台上，溅起大片致命的液体。

林野抓住这个机会，另一只空着的手化为利爪，狠狠刺进了“毒舌”的另一侧肩胛。他将自己牢牢的固定在这个怪物的背上，任由对方如何在地上翻滚，都纹丝不动。

他张开嘴，【恐狼】的基因让他发出一声充满威慑力的咆哮。

他要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，将这个敌人彻底撕碎。

然而，就在这时，林野忽然感觉到身下的怪物停止了挣扎。

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，从“毒舌”的体内传来。

“咕呱——咕呱——！”

他胸前的那个巨大喉囊，如同气球般极速膨胀起来，皮肤被撑得半透明，隐约能看到里面翻腾着颜色深黑的恐怖液体。

“林野，快退！他要自爆毒囊！”

通讯器里传来赤瞳焦急的吼声。

退？

林野看了一眼自己深陷在对方血肉里的双爪，他很清楚，自己根本来不及抽身。

这一瞬间，他的大脑前所未有的清醒。

没有恐惧，没有慌乱，只有绝对的冷静。

他想起了赤瞳的教导，战斗靠的是脑子。

林野非但没有后退，反而将整个身体的重心猛的向前压下。他松开一只爪子，粗壮的手臂弯曲，如同一面重盾，死死护住了自己的头脸。

【亚种角质层装甲】的能量被他催动到极致，他手臂上的甲片层层叠叠，瞬间变得厚重无比，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。

他选择了硬抗。

也就在他完成防御动作的同一刻，一道无声的刀光，从他暴露出的身侧空隙中，闪电般划过。

那是赤瞳的刀。

刀锋薄如蝉翼，却精准无比的切开了“毒舌”那已经膨胀到极限的喉囊。

“噗——！”
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。

致命的毒液如同决堤的洪水，从被切开的口子里喷涌而出，大部分都因为惯性射向了空无一人的前方。

但仍有小部分毒液，因为距离太近，泼洒在了林野的后背和手臂上。

“滋啦——！”

林野只感觉后背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，仿佛被一整块烧红的烙铁死死的按在了身上。他的装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熔化分解。

他怒吼一声，用尽全身力气，将爪下的尸体狠狠撕开，整个人向侧面翻滚出去，远离了那片仍在不断扩大的毒液区域。

战斗，结束了。

林野半跪在地上，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。后背的剧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，体内的能量因为过度消耗而变得空空荡荡。

赤瞳走到他身边，看了一眼他背后那片惨不忍睹的腐蚀痕迹，眉头紧锁。

“还能撑住吗？”

她从战术包里拿出一支喷雾，对着林野的伤口喷洒。一阵清凉的泡沫覆盖了上去，那灼烧般的剧痛才终于缓解了几分。

“死不了。”

林野咬着牙，抬头看向“毒舌”的尸体，那双墨绿色的眸子里，没有胜利的喜悦，只有一片空洞。

他看着自己沾满绿色血液和碎肉的双手，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。

他杀了一个“人”。

一个由人类堕变而成的怪物。

他不知道自己以后，会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。

两人沉默着，在这片充满死亡与腐朽气味的废墟里，找了一个相对**的角落。赤瞳从“毒舌”的尸体上，取出了一枚仍在微微搏动的墨绿色基因核心。

雨不知何时停了。

浓雾也散去不少，露出远处城市废墟狰狞的轮廓。

赤瞳将一管高浓缩的营养膏递给林野，自己也拿出一管，默默的补充着体力。

“杀了他，我没什么感觉。”林野突然开口，声音有些沙哑。

他以为自己会兴奋跟激动，但都没有。只有一种强烈的空虚感。

“有感觉就糟了。”

赤瞳没有看他，目光落在远处如巨兽骸骨般的高楼上。

“那说明你开始享受杀戮。那是滑向失控的第一步。”她轻声说，“我们杀他们，是为了活下去，不是为了快乐。记住这一点，你才能活得比他们久。”

林野沉默的咀嚼着这句话。

他看着赤瞳平静的侧脸，那双红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，像两簇燃烧的火焰。

他忽然很想知道，是怎样的过去，才能锻造出这样一个人。

“赤瞳，你的家人……”

“等你帮我杀了乌塔。”赤瞳打断了他，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，“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。”

短暂的休整后，他们重新站了起来。

赤瞳在“毒舌”的随身物品里，翻出了一个简陋的通讯器。虽然已经被战斗损坏，但里面的存储芯片还完好无损。

她将其接入自己的便携终端，一张简陋的地图很快显示出来。

地图上，除了他们现在的位置还有两个被重点标记出来的红点。

“‘毒舌’死了，乌塔很快就会知道。我们必须在他反应过来之前，拔掉下一个钉子。”赤瞳指着地图上的其中一个红点。

那个红点的位置，是一座巨大的标有高压电符号的建筑。

“这是‘重锤’的堡垒，防御森严。而这个，”她的手指移到另一个红点上，“是‘电鳗’掌控的中央供电站，乌塔在这里的大部分据点，都靠它供能。”

林野盯着那座供电站的标志，想起了赤瞳之前的教导。

不能只靠蛮力。

“先断他的电。”林野沉声说道。

赤瞳闻言，看了他一眼，那双冰冷的红瞳里，难得的闪过一丝赞许。

她点了点头。

“走吧。”

两人不再多言，身影一闪，消失在了废弃园区的迷雾之中。

前方的城市废墟深处，新的危险正在酝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