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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望天菇

顶天立地一根葱 三卅川 8000 2025-12-29 22:53

  

  

狗爷已将墨玉金刚擦洗干净,又拎起那只被妖石吸干血液的小鹿,到溪边剥皮处置起来。

  

“看这架势,今晚怕是有鲜肉吃!”,秦匆见状暗喜,他虽并非娇气之人,但这一世自幼锦衣玉食,过的是公子哥儿的日子。逃离秦府后却只能靠狗爷携带的肉干果腹,此刻早已饥肠辘辘。

  

秦匆正吞咽口水间,眼前突地一花,一簇细密的根须快速缠绕起来,将他的大半张脸紧紧裹住。

  

透过根须间狭小的缝隙,秦匆看到了让他颇为意外的一幕,之前同他一样被蛊惑到此处的那株巨大的蘑菇,此时正无声的用根须移动着,悄无声息地摸到狗爷身后。

  

蘑菇伞盖下无数褶皱此时已全部探出,像是薄薄的刀片一般,向着狗爷黝黑的脖颈伸展。

  

与此同时,几条细长的根须也从地下冒出,向狗爷的双脚卷去。

  

“好胆子,早就防着你,你还真敢出手!”,在那成百上千片褶皱将要刺到身上的前一刻,狗爷忽然哈哈一笑,随手一招,几十条狗尾草卷着的墨玉金刚呼啸而至,挡在了他的身前。

  

劈劈啪啪一阵脆响,巨大蘑菇的全部手段尽数落在那被当成挡箭牌的妖石上,饶是这墨玉金刚质地坚硬,表面仍是被凿出一片细密的白点,可想而知,这一下若是落在没有防备的狗爷身上,会是怎样可怕的后果。

  

尽全力一击而不得的巨大蘑菇更加凄惨,反弹的力道震得它大半褶皱折断,原本挺直的菌柄此刻软塌塌的弯曲下来,已是垂死之态。

  

“起初还真以为你也是被这妖石吸引过来的猎物,可转头一想,墨玉金刚这种蠢笨之物哪有蛊惑人的手段,那勾人的奇香,自然是出自他人之手。只是你也颇讲义气,见识到老狗的手段后也没有想着自己逃走,也罢,就留下和你的同党死在一处!”,狗爷手里拎着几块处理好的鹿肉和内脏,飞起一脚将重伤的巨大蘑菇踢到一边,又从怀里掏出小刀,将肉和内脏切成小块,扔在墨玉金刚之上。

  

  

巨大蘑菇受创,秦匆自然也重获自由,他看了看墨玉金刚,又看了看倒在一旁的巨大蘑菇,忽然跑过去将蘑菇拖到溪水旁,让它的根须浸入溪流。

  

对于朽妖一系来说,充分的水源和阳光永远是最不可或缺的两大要素,受到重创的巨大蘑菇有水源的补充,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复活力。

  

秦匆并非心慈手软之人,只是这巨大蘑菇不愿舍弃同伴的义气让他有些动容。再加上他和狗爷并非受到伤害,倒也不吝随手一救,至于能否活过来,就要看那妖物自身造化了。

  

看到秦匆的举动,狗爷摇摇头,忽然一脚踹在墨玉金刚身上,冷声道:“老狗我想吃烤鹿肉烤鹿心,动作快些!”

  

墨玉金刚闻言身子一颤,随后它那碳一样黑的身体竟开始逐步变红,放在它身上的鹿肉鹿心,片刻后就发出滋啦啦的响声。

  

“不要烤糊,人老了,喜欢吃嫩的”,狗爷点点头,又摞下一句。

  

墨玉金刚又是一颤,跟着身体一抖一接,竟完美又准确的把自己身上的食物翻了个面。

  

“别愣着啦,趁热!”,又等待片刻,狗爷随手从地上捡起两根还算笔直的细枝,夹起一片半生不熟的鹿心塞进嘴里。

  

“欺妖太甚,真是欺妖太甚!”,秦匆此时竟开始同情起那两个可怜的小妖来,心中吐槽着狗爷,却耐不住腹中空空,速度一点也不慢的见样学样,夹起一片鹿肉,也顾不得烫,迫不及待的扔进嘴里。

  

“嗯,真香……”

  

  

不得不说,这墨玉金刚手艺不俗,虽说没有任何调料,但拿捏到位的火候还是让这鹿肉显得鲜香无比,两人嘴上呼着热气,筷子使得如同风扇一般,几分钟的时间就吃了个肚圆。

  

“老狗这穷惯了的肠胃,还真有些吃不消这细嫩物,好了,自己去洗洗!”,狗爷将手上细枝折断,一边剔牙一边将再次墨玉金刚踢入小溪。

  

看到那满身油渍的妖石自己滚动到溪边,秦匆看向狗爷的眼神都变了,这不活脱脱一个提上裤子就翻脸的渣男吗?

  

狗爷哪里知道自己在小主人眼中的形象已严重滑坡,打着饱嗝指使那墨玉金刚:“在沙子里多搓搓,不得有半点油污留下!小主子,这可是个好宝贝,可冷可热,可大可小,在任何地方都是稀罕物,你有那鬼火傍身,正好降它,日后就将它带在身上,再不济遇到用钱处,随便找个当铺拍卖行什么的,都能换钱救急!”

  

一边说着,狗爷又命令那墨玉金刚缩小到赌坊里的骰子般大小,扔给了秦匆。

  

这缩小了的墨玉金刚入手极轻,摸上去似乎也没有任何温度,秦匆将它在手中颠了颠,郑重其事的塞进怀里。

  

这样的宝物不可多得,秦匆可不会因为它之前表现的可怜就将其放过,若真说可怜,谁又来可怜那些被妖石蛊惑丧命的小兽们呢?

  

“至于你,本该抽你妖脉毁你修为,但念你修行不易,又难得的讲义气,这次就放过你,日后老实修行,莫要再搞这些邪门歪道”,处置完妖石,狗爷看了眼吸饱水的巨大蘑菇。

  

那菇妖刚刚压制住伤势,根须还未完全恢复,只能躺在溪边动弹不得,巨大的伞盖上两个眼睛一般的黑点直直地看着月亮,也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
  

秦匆见状心下一动,从地上捡起一块尖尖的石头,吃力地在巨菇菌柄之上刻下“望天”二字。

  

  

“有这个记号在,若你我有缘再见,倒也不怕认不出你!”,秦匆说不出话,只得拍了拍菇妖,在心中暗暗告别。

  

在这菇妖身上,秦匆看到了义气,看到了弱者的无力,如今他要将菇妖的同伴墨玉金刚石带走,这“望天”二字,也算是个小小的交代。

  

菇妖自然听不到秦匆的心声,它只是艰难的转动伞盖,死死地盯着秦匆的胸口。

  

它最好也是唯一的朋友,就被安放在那里。

  

“此处隐秘,咱们就在这休息,明天如果顺利,我们就能离开大云国!”,吃饱喝足的狗爷并没有理会秦匆奇怪的举动,自顾找了个避风的角落席地而卧,不一会儿就鼾声响起。

  

秦匆也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,他只知道自己被叫醒时,天边已浮现出一片鱼肚白。

  

那株被扔在溪边的菇妖已不知所踪,胸口的墨玉金刚还在。

  

狗爷再次将秦匆抱在怀中,脚下生风地掠过一片片荒野,被惊起的走兽飞禽逃命般窜起,又不知去哪里再去寻找一片宁静。

  

秦府距离大云边境并不远,说是边境,其实是一条长达百里的断崖,正是凭借此处天险,大云国才能抵住蛮族攻势,守住人类最后的希望和尊严。

  

断崖处悬挂着一条极宽极陡的瀑布,大云境内所有河流都汇聚于此,由于落差极大,瀑布落下的声音如同雷鸣,别说是血肉之躯,就算是石头掉下去也会摔的粉碎。

  

  

想要从大云帝国出境,自然有更加安全稳的办法,但那需要层层审查关关问讯,这也逼得那些见不得光的出境者不得不铤而走险,这大瀑布就是最险也最直接的选择

  

狗爷带着秦匆来到瀑布上游一处相对平缓的河道上,选好一片空地后就控制着遍地的狗尾草编织成一个球状的物体,那些看上去不起眼的狗尾草在狗爷妖力的控制下变得坚韧并且灵活,如同一条条带有生命的绳索般互相交错穿插,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,一个半人多高的绿色草球就出现在秦匆面前。

  

“肚子里还有东西吗?有的话,趁现在赶快吐个干净。”,狗爷笑了笑,弯腰摘下一根狗尾草伸进喉咙里捅了捅,哇的一声吐了出来。

  

秦匆虽然不知此举有何用意,但这一路上他已经习惯听从,有样学样的开始清空自己肚子里的存货。

  

大吐一阵后,秦匆捧起冰冷的河水灌进肚子,这才压下反上来的酸意,正要再清洗下嘴边秽物,一阵极细微的脚步声忽然从身后传来。

  

秦匆几乎是本能的跳转回身,右手已将怀里的墨玉金刚高高举起准备掷出,然而,看清来人的长相后,秦匆却瞬间愣住。

  

来的人有两个。

  

为首一人身材高大,皮肤是健康的古铜色,头发剃的极短,一身精悍的短衫衬出他流畅的肌肉线条,他的眉眼细看很清秀,但脸上一些细小的疤痕却为他平添几分凶气。

  

来的不是别人,正是大云帝国霜狼铁骑主帅,秦匆的父亲,秦风。

  

跟在他身后的,自然是管家秦七。

  

  

秦七盯着秦匆看了一眼,随后又看向仍趴在河边干呕的狗爷,沉声斥道:“好老狗,见了主子,也是这般无礼吗?”

  

狗爷这才讪讪回头,佝偻着身子小声道:“秦管家你这可就说错了,老狗我是南凰家的奴才,却不是秦家的。若是在几天前,见到风帅,老狗怎么也得跪下来喊一声姑爷,可现在?嘿嘿……”

  

“苟无患,我可以这样叫你吧?比起老狗,还是这个称呼更体面些。抛开你潜伏在我秦家多年的罪责不提,这次掳走老帅亲自下令关押的罪囚,又打死打伤我帅府数十精锐,还想着能活着离开大云?”,抬手拦住仍想继续争辩的秦七,秦风盯着老狗那双浑浊的双眼,脸上波澜不惊。

  

“能否逃离大云,全看风帅是否成全!”,狗爷这次却是站起身来深躬行礼,再无半点惫懒之色。

  

狗爷此话说的不假,若不是秦风有意放人,即便他能耐再大,又岂能同大云军方的实力相抗衡。

  

秦风不再理会狗爷,而是走到秦匆面前,指着狗爷问道:“你可知道他是谁?”

  

秦匆点点头,虽然苟无患这三个字他也是今天才第一次听到,但狗爷此人,秦匆自打记事起就印象深刻。

  

从会走路时起秦匆就发现,自己只要是在公共场合活动,这狗爷就一定会在他视力能及的范围内出现,每每被嫌他脏臭的人赶走后过不了多久,狗爷一定还会再偷偷摸回来。

  

时间一长,一出门就找狗爷甚至成为秦匆自娱自乐的小游戏,而狗爷一次都没让秦匆的找寻落空过。

  

秦匆曾数次拉着母亲南凰月指着狗爷,面露询问之色,次数多了,终于有一回,南凰月屏退左右,拉着秦匆来到一个隐秘的角落,遥遥指着靠在一棵树下晒太阳的狗爷。

  

  

“匆儿,记住那张脸,你可以像信任母亲一样信任他!或许将来某一天他会对你说什么或让你做什么,不要质疑,也别问为什么,要毫不犹豫的相信他,照他说的做,一定记住!”

  

秦匆死死记住了母亲的话,记住了狗爷那张邋遢的老脸,是以当狗爷出现在密室要带他离开时,秦匆没有半点迟疑。

  

“果然,你母亲果然对你提过他……也罢,我再问你,我震碎你体内主脉,你可恨我?”,秦风摇摇头,忽然背过身去,似乎并不想得到回应。

  

秦匆闻言黯然,老实说他并不恨秦风,对母亲南凰月则是饱含愧疚,毕竟,是他的灵魂穿越抢占了这具身体,说是他害死了真正的秦匆也不为过,秦府近日来的变故,也全是因为那株鸠占鹊巢的大葱妖灵。

  

秦风似乎根本不期待从秦匆那里得到回答,自顾自的说道:“自大云开国那天起,我秦家就是军伍中的一块招牌,铁血,忠诚,正直,牺牲,这是我们不得不背负的东西。当今大云皇帝生性多疑,自打老帅退位后他就开始打压武将重用文臣,所谓的风帅名头虽响,却是一块挂在悬崖上的招牌,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,我无法解释你的妖灵异变,如今已有人在皇上那里放风,说我秦家外通妖族,而你,就是证据,所以,你得死。”

  

秦匆闻言双拳紧握,他对秦风的亲情早在对方废掉他体内八脉的时候就已被冲淡,此时听到这个男人近乎冷血的言语,再对比母亲南凰月的爱护和温情,一时间,秦匆倒真心希望此人并非自己的亲生父亲

  

“为了平息流言猜疑对秦府声誉的冲击,我已将你母亲软禁,并对外宣称你已被我亲手处死。自此之后,远离大云,你是生是死,都与我,与秦家无关!不要怪我无情,若是你能活到二十岁,若是那时你能凭一己之力活着回到大云,我放你和你母亲一起离开!”,秦风扔下最后一句话,再不做停留,转身大步离去。

  

“二十岁?八脉尽毁之人,真的能活到二十岁?是了,我必须得活!我必须得活过二十岁!我必须要强大到能够独闯大云!就算是为了带母亲离开,我也必须活着做到!”,秦匆一颗心已冷如寒铁,秦风的网开一面并没有让他心生感激,将门的冷血和专横,更是让他心中里连带着对整个大云国都恨了起来!

  

管家秦七没有立刻离开,他抬脚踹了踹狗爷用狗尾草编织的绿色大球,调侃道:“好一条老狗,看不出竟这般心灵手巧,离开大云后,你可是要带小少爷去投奔夫人的娘家?提醒你一句,南凰家近来的处境可并不太妙!”

  

狗爷咧嘴一笑,拱手道:“大云之外皆炼狱,老狗我早有打算。只是还有一件事托付,我家主子被软禁于秦府,恐怕不少心怀叵测之人已起了坏心,不求你如何费心照料,只要保得我主性命周全,我苟无患以性命担保,日后秦管家若有所求,必不推辞!”

  

  

“等的就是你这句话,苟无患啊苟无患,这个人情,你欠下了,哈哈哈哈!”,秦七闻言大喜,像是生怕狗爷反悔一般,一溜烟的向已看不见踪影的秦风追去。

  

狗爷无奈摇头,抱起秦匆钻入那绿色大球中,又驱使狗尾草钻过来将入口封好,圆球内并不憋闷,似乎留了少许气口,狗爷站稳后,几十根异化的狗尾草在两人身上缠了数道,如同安全带一般将两人固定住。

  

“多闻几口大云的味道吧,到了无脉者的地盘,喘口气都是血腥味儿!”,狗爷身子晃了晃,草球顺着斜坡滚入河水中。

  

秦匆听话的深吸一口气,可除了浓烈的草腥气,他并没有闻到别的。

  

对于狗爷来说,大云,是净土,是半个故乡。

  

可秦匆,本就是个过客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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