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初八，雪厚三尺。

宅院里早早就熬起了腊八粥，红枣、莲子、桂圆、糯米在灶上咕嘟咕嘟滚着，甜香飘满院子。

丫鬟们穿梭忙碌，妾室们聚在东厢暖阁里，围着炭盆说笑。

王翠儿抱着林动，李书瑶抱着林静，孙巧姑抱着林勇，三个孩子咿咿呀呀，煞是热闹。

苏凌雪坐在角落，手里捧着茶碗，眼神却不时飘向窗外。

她知道，血手今日必来。

腊八节，镇上有庙会，人来人往，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。

血手那人看似粗豪，实则狡诈，专挑这种日子动手。

林墨也清楚。

他清晨便服下一枚养气丹，在书房调息。

丹田中灵力充盈，已至炼气三层极致，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。

纯阳之气在经脉中缓缓流转，与玄冰灵体双修半月，根骨已至凡骨四等顶峰，距突破凡骨三等只一线之隔。

辰时三刻，粥熬好了。

王翠儿亲自盛了一碗送到书房：“老爷，趁热喝。”

林墨接过，尝了一口，甜糯温热：“好手艺。”

“是姐妹们一起熬的。”

王翠儿微笑，“苏姐姐也帮着剥了莲子。”

林墨点头。苏凌雪融入得比预想快，这几日已开始帮着料理家事，虽依旧话少，但眼中那股锐利已收敛许多。

“今日你们都在东厢，莫要出来。”他嘱咐。

王翠儿神色一紧：“又要……”

“无事。”林墨拍拍她的手，“防患未然。”

王翠儿点头退下，眼中忧虑却未散。

巳时初，庙会锣鼓声远远传来。

宅院大门紧闭，门房老刘得了吩咐，任谁叫门都不开。

影鬼隐在院墙阴影中，铁臂守在正堂门口，周芷在院内巡视，苏凌雪则在东厢窗后，目光如鹰隼扫视院外。

林墨坐在书房，他心通全开。

十丈范围内，一切思绪如水面涟漪，清晰可辨。

仆役们的忐忑，妾室们的担忧，孩子们的懵懂……还有墙外，那几道冰冷的杀意。

来了。

东南西北四个方向，同时有轻微落地声。

十一道身影翻墙而入，落地无声，皆是黑衣蒙面，手持兵刃。

为首者身形壮硕，光头无须，一双三角眼凶光四射，正是血手。

十一人呈扇形散开，迅速控制院中各要道。

动作干净利落，显是训练有素。

血手扫视一周，目光落在正堂门口的铁臂身上，狞笑：“铁臂，你这叛徒，还敢露面？”

铁臂握紧拳头，瓮声道：“血手，今日便是你的死期。”

“就凭你？”血手嗤笑，随即高喝，“林墨，滚出来！交出苏凌雪那贱人，老子或可留你全尸！”

书房门开了。

林墨缓步走出，一身青布长袍，须发灰白，看上去只是个寻常老翁。但那双眼睛，平静如古井，深不见底。

“血手？”他打量对方，“等你许久了。”

血手心中一凛。

对方太镇定，镇定得反常。但他自恃人多势众，又有炼气五层修为，不以为意。

“装神弄鬼。”血手一挥手，“上！留他性命，老子要亲手剥了他的皮！”

十名黑衣人身形暴起，刀剑齐出，寒光如网罩向林墨。

林墨不退反进。

踏雪无痕施展，身形如鬼魅飘忽，竟从刀剑缝隙中穿出。

右手食指金芒亮起，一指点向最近一人眉心。

“噗！”

那人额头洞穿，哼都未哼便倒地身亡。

快，太快！

余下九人惊骇，攻势稍滞。

林墨却已至第二人身侧，金芒再闪，洞穿咽喉。

两息，连杀两人。

血手瞳孔骤缩：“结阵！困死他！”

七人迅速变阵，三人一组，呈三角之势将林墨围在中心。

刀光剑影交织成网，密不透风。

林墨身形急转，踏雪无痕催到极致，在刀网中游走。

金芒不时闪烁，每闪一次，必有一人惨叫倒地。

第三息，杀第三人。

第四息，杀第四人。

第五息，第五人重伤。

血手脸色铁青。他看出林墨身法诡异，指法凌厉，这般下去，手下必被屠尽。

“废物！”他怒吼一声，身形暴起，双掌赤红如血，携腥风拍向林墨后心。

血煞掌！以人血修炼，歹毒阴损，中者血液沸腾，经脉尽毁。

林墨似未察觉，仍与余下五人缠斗。

血手眼中闪过喜色，掌力再加三分。

就在掌锋触及衣袍的刹那，林墨身形忽然一折，如柳絮倒卷，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这一掌。

同时左手反手一指，金芒直射血手面门。

血手大惊，慌忙侧头避让，金芒擦颊而过，留下一道血痕。

“好身法！”他惊怒交加，双掌再起，血煞之气弥漫，方圆三丈内温度骤升，积雪嗤嗤融化。

林墨不再留手。

纯阳之气全力运转，指尖金芒由淡转浓，化作炽白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身形如电射向血手，一指平平点出。

炎阳指·凝火成线！

白炽光线破空，无声无息，却快如闪电。

血手心头警兆大作，血煞掌全力推出，迎向光线。

“嗤——”

光线穿透血煞掌劲，如热刀切黄油。

血手闷哼一声，右掌心洞穿，鲜血喷溅。

“你……”他踉跄后退，眼中终于露出恐惧。

林墨不给他喘息之机，第二指已至。

炎阳指·爆炎！

金芒在指尖凝聚成球，脱手飞出，迎风便涨，至血手身前时已大如拳头，轰然炸开。

“轰！”

火光迸溅，热浪翻滚。

血手惨叫一声，浑身焦黑倒飞出去，撞塌院墙，生死不知。

余下五人见首领败亡，肝胆俱裂，转身欲逃。

林墨哪容他们走。

踏雪无痕追出，金芒连闪。

三息后，五人尽数倒地，或死或伤。

院中重归寂静。

只有积雪融化声，和伤者微弱的呻吟。

林墨收手，气息微喘。连用两大杀招，消耗不小。

他看向东厢。窗后，苏凌雪正望着他，眼神复杂。

“收拾。”林墨吩咐。

影鬼和铁臂应声而出，将尸体拖走，伤者关押。

周芷带丫鬟清扫血迹，撒上石灰。

半炷香后，院中已恢复大半，只余墙塌处尚未修缮。

林墨回书房调息。

这一战，他未受大伤，但灵力消耗过半。

养气丹服下两枚，才渐渐恢复。

苏凌雪端着热茶进来，默默放在桌上。

“怕了？”林墨睁眼。

“不是。”苏凌雪摇头，“只是没想到老爷强至此等地步。血手炼气五层，在组织里也算高手，竟接不下您两招。”

“取巧而已。”林墨端起茶，“他轻敌了。”

苏凌雪不语。

取巧？那凝火成线、爆炎二招，分明是极高明的术法运用，绝非取巧。

“经此一战，夜行盗短期内不敢再来。”

林墨放下茶碗，“但阴煞堂那边，恐会加紧动作。”

“老爷打算如何应对？”

“等。”林墨看向窗外，“敌暗我明，只能等他们先动。不过……”

他顿了顿：“我需尽快突破炼气四层。届时，即便阴煞堂主亲至，也有一战之力。”

苏凌雪点头，忽然想起什么：“对了，老爷，前日我察觉柳妹妹体内玄阴之气有异动，似有觉醒迹象。”

林墨心中一动：“当真？”

“应是。她怀孕近五月，胎气日盛，或激发了体质。”

“好事。”林墨眼中闪过喜色。

玄阴姹女体若觉醒，双修效果将倍增，对他根骨改善大有裨益。

正说着，门外传来丫鬟声音：“老爷，镇外来了一队马车，说是寻您的。”

林墨与苏凌雪对视一眼，起身出门。

宅院大门外，停着三辆青篷马车，皆由健马拉拽，车辕上坐着精悍车夫。

中间那辆最为华贵，车窗垂着淡紫纱帘。

见林墨出来，车帘掀起，露出一张女子面孔。

约莫二十出头，容颜绝美，眉如远山含黛，目似秋水横波，肤若凝脂，唇点朱砂。

她未施粉黛，却自有一股清冷出尘之气。

衣着素雅，只一件月白襦裙，外罩淡青斗篷，但料子极好，绣纹精致。

更让林墨心惊的是，他心通感知下，此女体内灵力充盈，竟有炼气六层修为！且根骨……

【检测到特殊目标：根骨灵级三等（中品）】

灵级！

林墨心头剧震。且这女子，年轻貌美，修为不俗。

“阁下可是林墨林前辈？”女子开口，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。

“正是。”林墨压下心中波澜，“姑娘是？”

“小女子叶清雪，来自三千里外的云岚宗。”

女子下车，敛衽一礼，“冒昧来访，实是有事相求。”

云岚宗？林墨听说过，是玄黄界二流宗门，以女修为主，据说门中有金丹老祖坐镇。

“何事？”他问。

叶清雪看向宅院，目光扫过院中女眷，最终落在林墨身上：“小女子身患奇症，需寻一纯阳之体男子双修调和。辗转打听，知前辈可能身怀此体，特来相求。”

她顿了顿，取出一枚玉简：“此乃《云岚养气诀》，灵阶上品功法，可做报酬。若前辈允准，清雪愿为妾室，侍奉左右。”

林墨接过玉简，灵力探入，确是真品。

纯阳之体，她竟能看出？

“你如何知我有此体？”

叶清雪微微一笑：“清雪体质特殊，对纯阳之气感知敏锐。前辈虽收敛得极好，但方才院中激战，气息外泄，清雪在镇外便有所感。”

原来如此。

林墨沉吟。

灵级三等根骨，炼气六层修为，云岚宗弟子……纳她为妾，利益巨大。但此女来历不明，所求突兀，恐有隐情。

他心通悄然运转。

表层念头清晰：“纯阳之体，终于找到了……师尊有救了！”

更深层却有一层迷雾，难以窥透。

“进来说话。”林墨侧身。

叶清雪随他入院，目光扫过院中情景，看到苏凌雪时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，却未多问。

厅中落座，丫鬟上茶。

林墨直截了当：“叶姑娘所求，不止双修治病这般简单吧？”

叶清雪沉默片刻，轻叹：“前辈明鉴。清雪确需纯阳之气调和体质，但更重要的，是想借前辈之力，救一人。”

“谁？”

“家师，云岚宗三长老。”

叶清雪眼中浮现忧色，“三年前，师尊为炼一味丹药，误中寒毒，经脉冻结，修为日渐消散。唯有寻得纯阳之体，以双修之法引纯阳之气入体，化开寒毒，方可解救。”

“为何找我？”

林墨问，“云岚宗乃大宗，门中高手如云，寻个纯阳之体男子，应不难。”

“纯阳之体万中无一。”

她看向林墨：“前辈修为虽只炼气三层，但纯阳之气精纯浑厚。且前辈纳妾众多，显是精通双修之道，正合此用。”

林墨明白了。

这是要他以双修之法，助其师化解寒毒。

至于为妾之说，恐怕更多是换取他出手的代价。

“若我应允，需多久？”

“少则三月，多则半年。”

叶清雪道，“期间清雪需常住此地，每日与前辈双修，吸纳纯阳之气，再以秘法转输师尊体内。”

每日双修，林墨看了眼院中诸女。

王翠儿等已有孕在身，苏凌雪、柳如烟体质特殊，若再加个叶清雪，他这身子……

似是看出他的顾虑，叶清雪取出一瓶丹药：“此乃‘培元丹’，灵阶上品，可固本培元，补益精气。前辈每日服一枚，可保无虞。”

林墨接过丹药，清香扑鼻，确是好东西。

“容我考虑三日。”

“应该的。”叶清雪起身，“清雪在镇中客栈等候。三日后，再来拜访。”

送走叶清雪，林墨回书房沉思。

苏凌雪跟进来：“老爷要纳她？”

“利弊皆有。”林墨敲着桌面，“利，灵级根骨，双修效果绝佳，或可助我突破凡骨桎梏。且云岚宗这条线，将来或有大用。”

“弊呢？”

“此女目的明确，为救师而来。事成之后，是去是留，难说。”

林墨顿了顿，“且她修为高我三重，若有异心，不好控制。”

苏凌雪沉吟：“可先应下，徐徐图之。她既有求于老爷，短期必不会翻脸。待老爷突破炼气四层，实力提升，便多一分把握。”

林墨点头。他也是此意。

“这三日，我需闭关。”

他取出一枚培元丹服下，“你替我盯着家中，尤其柳如烟那边，若玄阴之气真有异动，及时唤我。”

“是。”

林墨闭目，灵力运转。

叶清雪的出现，打乱了他的节奏，却也带来了新的机遇。

灵级根骨！若真能纳她为妾，双修效果将远超想象。

但前提是，他得有足够的实力，掌控局面。

炼气四层，必须尽快突破。

院外，雪又下起来。

三辆马车驶离青石镇，消失在风雪中。

叶清雪坐在车中，闭目调息。

“小姐，那林墨会应吗？”驾车的嬷嬷低声问。

“会。”叶清雪睁眼，眸中闪过一丝复杂，“纯阳之体难寻，他知我志在必得。至于为妾！只要师尊得救，这些代价，不算什么。”

“可您的清白……”

“与师尊性命相比，清白算什么。”

叶清雪望向窗外飞雪，“只盼此人，莫要让我失望。”

宅院书房，林墨睁开眼，眼中精光一闪。

三日后，他会给叶清雪一个答复。

而这三日，他要做足准备。

纳妾之路，又添新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