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墨睁开眼时，天刚蒙蒙亮。

八十年了，这间简陋的木屋，这扇吱呀作响的木窗，窗外那棵从他八岁穿越来时就已枝繁叶茂的古槐，一切如旧。

变化的只有他自己。

他从硬板床上撑起身子，骨头发出细碎的声响，像枯枝在风中摩擦。

走到铜镜前，镜中人须发皆白，脸上皱纹如沟壑纵横，唯有一双眼睛还算清明——那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眼神，属于一个八岁孩童突然被抛到这个陌生修真世界时的惊慌与倔强。

八岁那年，他莫名穿越至此。

这个世界名为玄黄界，人人修仙问道，以求长生。

初来时，他满怀憧憬，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。

直到十岁那年，宗门统一测试根骨。

“凡骨五等，最下品。”

测灵石前，执事冷漠的声音击碎了他所有幻想。

这个世界不看脸，不看家世，只看根骨。

根骨分八等：凡、灵、玄、地、天、圣、神、道，每等又分五级。

他是最低的凡骨五等，俗称“废根”。

他不甘心。

从那天起，他比任何人都刻苦。

别人修炼四个时辰，他修炼八个；别人睡觉，他打坐；别人游历寻机缘，他在后山一遍遍锤炼那微薄得可怜的灵力。

八十年了。

炼气期修士寿元不过百载。

他如今八十八岁，距离大限仅剩十二年。

八十年来，他卡在炼气三层，寸步未进。

那些同期的灵骨、玄骨资质者，早已筑基成功，有的甚至结丹，享数百年寿元。

“该放弃了。”林墨喃喃自语，声音沙哑。

他走到墙角，打开一个破旧的木箱。

里面整齐叠放着八十年来积攒的灵石——下品灵石一百二十三块，中品灵石七块。

这是他一生的积蓄，靠打理药园、完成宗门最低级任务一点点攒下的。

今天，他要去外门执事堂申请离宗。

玄天宗有规矩，凡年过八十、修为未达炼气四层者，可领一笔安置费，离开宗门自谋生路。

所谓自谋生路，不过是给这些修炼无望的老修士最后一点体面。

执事堂里冷冷清清。执事王焕抬眼看了他一下，继续低头整理卷宗。

“林墨，八十八岁，炼气三层，申请离宗。”林墨递上身份玉牌。

王焕接过玉牌，在登记册上划了一笔：“安置费五十下品灵石。宗门仁厚，再给你十块，一共六十。清点清楚，离宗后便与玄天宗再无瓜葛。”

六十下品灵石。林墨接过那个小布袋，心中无悲无喜。

这点灵石，在修真界什么都做不了，但在凡间，足够买几亩薄田，置办一处小院。

“对了，”王焕忽然抬头，难得露出一丝人情味，“你若想在凡间安度晚年，可去山下的青石镇。镇东头有个王铁匠，前些日子托我寻个可靠的老修士当护院，包吃住，每月还给两块下品灵石。”

林墨拱手：“多谢师兄。”

走出山门时，他没有回头。

八十年的坚持，像一场漫长的梦，醒时只剩满身疲惫。

青石镇不大，一条主街贯穿东西。林墨找到王铁匠铺时，已是午后。

铺子里炉火正旺，一个赤膊大汉抡着铁锤，叮叮当当敲打一块烧红的铁胚。

“可是王铁匠？”林墨问。

大汉停下动作，打量他一番：“你是玄天宗王执事介绍来的老修士？”

“正是，在下林墨。”

王铁匠擦了把汗，露出笑容：“好，好。我这儿正缺个看家护院的。最近镇子附近不太平，有几伙流寇闹事。您老虽年纪大，毕竟是修士，寻常匪徒不敢招惹。包吃住，月俸两块下品灵石，如何？”

“可以。”林墨点头。

王铁匠的家在镇子西头，是个两进的院子。

前院是铁匠铺，后院住人。

王铁匠领他看了房间——一间厢房，不大但整洁。

晚饭时，林墨见到了王铁匠的家人：妻子早逝，膝下一女，名唤王翠儿，年方十八，相貌清秀，手脚勤快，做了四菜一汤招待客人。

“林老，这是我闺女翠儿。”

王铁匠介绍道，“翠儿，这是林老，以后就是咱们家护院了。”

王翠儿腼腆地行了一礼，低头不语。

日子一天天过去。

林墨每天巡视院子，偶尔帮王铁匠处理些杂务。

他渐渐习惯了这种平静。

修炼？他早已不再尝试。

那扇紧闭了八十年的门，他不想再推了。

直到三个月后的一个夜晚。

那天是林墨八十八岁寿辰。

王铁匠打了一壶酒，王翠儿炒了几个小菜，三人简单庆祝。

夜深人静时，林墨独自坐在厢房里，望着桌上那面铜镜。

镜中老人满面风霜。

他突然想起穿越前的自己——一个普通的上班族，三十岁，未婚，倒班到深夜，猝死了工作岗上，然后就来到了这里。

八十年苦修，一场空。

“也许，该找个伴了。”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，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
修真界中，修士纳凡人妾室并不罕见。

尤其是那些自知长生无望的老修士，往往会在寿元将尽时娶几房妾室，留下子嗣，了此残生。

林墨摸了摸怀的灵石。

不多，但在凡间却是笔巨款。

足够他置办一处小宅，纳一房妾室，安稳度过余生。

“就这么办吧。”他对自己说。

放弃的念头一旦生根，便疯狂生长。

第二天，林墨向王铁匠提出辞行。

王铁匠有些意外：“林老，是这里住不惯？”

“非也。”林墨摇头，“王某待我不薄。只是我年事已高，想在镇上置办个宅子，过几天清静日子。”

王铁匠沉吟片刻：“既如此，我也不强留。不过林老，您可想过，一个人过日子未免孤单……”

林墨苦笑：“正有此虑。不瞒你说，我想寻个合适女子，纳为妾室，也好有人照料晚年。”

话一出口，屋内忽然安静了。

正在收拾碗筷的王翠儿手一顿，脸上泛起红晕。

王铁匠看看女儿，又看看林墨，眼中闪过一丝犹豫，最终化为决断：“林老，若不嫌弃，我将翠儿许配给你如何？”

林墨愣住了。

王铁匠继续道：“翠儿这孩子，相貌平平，但性子温顺，手脚勤快。我是粗人，只会打铁，攒不下什么家当。她跟着我，将来也不过是嫁个寻常人家，操劳一生。您老虽是修士，却无修士架子，这几个月我也看在眼里。您若愿意，我将翠儿许你为妾，不求富贵，只求她有个安稳归宿。”

林墨看向王翠儿。

女孩低着头，手指绞着衣角，耳根通红。

“翠儿姑娘可愿意？”林墨轻声问。

王翠儿抬起头，眼中闪过复杂情绪，最终轻轻点头：“但凭爹爹做主。”

婚事定得简单。

林墨用四十块下品灵石在镇南买了处小院，又置办了些简单家具。

三日后，一顶小轿将王翠儿抬进了林墨的小院。

没有宾客，没有宴席，只有一桌酒菜，两人对坐。

红烛摇曳。

王翠儿穿着粗布红衣，低头坐在床边。

林墨看着她，心中五味杂陈。

八十八岁，纳十八岁的姑娘为妾，在修真界不算什么，在他心中却有几分荒诞。

“委屈你了。”林墨说。

王翠儿摇摇头，声音细如蚊蚋：“不委屈。爹爹说，林老是好人。”

夜深了。

林墨吹灭蜡烛，躺到床上。身旁传来王翠儿紧张的呼吸声。

他忽然觉得可笑——八十年来，他一心求道，不近女色，如今寿元将尽，却要行这周公之礼。

“罢了，罢了。”他闭上眼睛。

就在这时，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：

【检测到宿主放弃长生执念，顺应本心，多子多福系统激活】

林墨猛地睁眼。

【本系统旨在助宿主开枝散叶，家族兴旺。纳妾生子，每完成一次，奖励八年寿命。子嗣资质越高，奖励越丰厚。子孙繁衍，亦有部分奖励反馈宿主】

【系统可检测女子资质，资质越优，所生子嗣潜力越大】

林墨呆住了。系统？穿越八十年后，他竟然激活了系统？

“系统？”他心中默念。

【宿主请讲】

“我还能行吗？”这个问题很实际。

他八十八岁了，虽然炼气三层让他比凡人老得慢些，但终究是耄耋之身。

【新手大礼包发放：大力丸×3，双修功法《阴阳和合经》×1】

【大力丸，可助宿主重振雄风。双修功法《阴阳和合经》可改善宿主根骨，长久修炼有望提升资质】

改善根骨？林墨心跳加速。

八十年了，他无数次梦想着改变那该死的凡骨五等资质！

“如何改善？”

【男女双修，阴阳调和，以对方元气滋养己身。对方资质越优，效果越佳。初次修炼效果最为明显】

林墨看向身旁的王翠儿。

黑暗中，她能听到女孩紧张的呼吸。

“检测王翠儿资质。”

【检测中……王翠儿，凡人，无灵根，根骨：凡骨五等，与宿主相当】

凡骨五等，最下等。

意料之中。但系统说，对方资质越优，改善效果越好，没说凡骨五等就不能改善。

林墨心念一动，手中凭空出现一个玉瓶和一本薄册。

玉瓶里是三枚红色药丸，薄册封面上写着《阴阳和合经》。

他取出一枚大力丸，吞服下去。

片刻后，一股暖流从小腹升起，迅速蔓延全身。

衰老的躯体仿佛被注入新的活力，骨骼不再酸痛，肌肉充满力量，甚至他感到久违的冲动。

“翠儿。”他轻声唤道。

“嗯……”王翠儿的声音颤抖。

林墨翻开了《阴阳和合经》。

册子不厚，只有十几页，记载着简单的呼吸法和几个姿势。

他按照功法所述，调整呼吸，引导那股暖流在体内运转。

然后，他轻轻搂住了王翠儿。

女孩身体僵硬，但并未抗拒。

林墨按照功法，慢慢引导她调整呼吸。

渐渐地，两人的呼吸同步，一种奇妙的感应产生了。

他感到一丝微弱的元气从王翠儿身上传来，进入他的身体，在经脉中游走。

那元气极其稀薄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，但确实存在。

与此同时，《阴阳和合经》的功法自行运转，将那股元气引导至他的丹田，然后散入四肢百骸。

他感到一丝暖意，衰老的细胞仿佛被唤醒了些许活力。

这一夜，红烛燃尽。

次日清晨，林墨醒来时，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。

他看向铜镜，脸上的皱纹似乎淡了些许，不是错觉。

【首次双修完成，根骨微幅改善：凡骨五等→凡骨五等（略有提升）】

【纳妾任务完成，奖励八年寿命】

【当前剩余寿元：二十年（原十二年+八年奖励）】

林墨深吸一口气。

二十年，他多了八年时间。而且，根骨真的可以改善！

他看向还在熟睡的王翠儿，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。

八十年苦修无果，一朝放弃，却柳暗花明。

这系统，要他以纳妾生子的方式求长生。

罢了，既然天道不允我以苦修证道，那便换条路走。

多子多福，开枝散叶，似乎也不错。

窗外，朝阳初升。

八十八年的人生，仿佛在这一刻，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