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砚抱着林禾踏上破雾舟时，残界的天幕已裂开一道缝隙，透出些许清明。慕容风将修复好的破界枪递给林砚，枪身青光流转，隐隐与他体内的离尘之力共鸣。

“此枪随离尘界主征战半生，如今该认新主了。”慕容风拍了拍他的肩，“焚天宫的人虽被雾母余波挡在渊外，但绝不会善罢甘休，归途需加倍小心。”

林砚握紧枪杆，触感冰凉却带着熟悉的力量。他低头看了眼怀中仍在沉睡的林禾，她眉心的青铜残片印记已淡成几乎看不见的浅痕，呼吸均匀，显然已无大碍。

破雾舟缓缓升空，穿过渐散的灰雾，朝着凡域的方向驶去。舟身掠过葬仙渊边缘时，林砚忽然瞥见崖壁上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——竟是之前在望渊城遇到的灰袍老者，他正朝着舟船的方向遥遥拱手，随即转身融入浓雾。

“那是……”林砚皱眉。

“离尘界主的旧部，”慕容玄凑过来，望着老者消失的方向，“据说一直在葬仙渊守护界心池，刚才若不是他暗中相助，我们未必能那么快摆脱雾母残念。”

林砚心中微动，原来这残界之中，仍有坚守者。

破雾舟驶入凡域边界时，一股强烈的危机感骤然袭来。林砚猛地抬头，只见前方云层中钻出数十艘黑色战船，船头悬挂着焚天宫的烈焰旗帜，为首的战船甲板上，站着一位身披红甲的修士，面容冷峻，正是焚天宫少主——炎烈。

“林砚，留下离尘遗物，可饶你们不死！”炎烈的声音如同金石交击，带着焚天诀特有的炽热威压，“界心池的动静瞒不过天宫，那枚青铜残片，不是你能染指的！”

慕容风脸色微变：“是焚天宫的‘焚天舰队’，为首的炎烈已达通玄境中期，不好对付。”

林砚将林禾交给慕容玄护住，握紧破界枪，枪尖青光暴涨：“想抢？那就试试。”

话音未落，炎烈已化作一道火光射来，手中长刀裹挟着滔天烈焰，直劈破雾舟。林砚纵身迎上，破界枪与长刀碰撞的刹那，炽热与清寒的力量炸开，整个舟身都剧烈摇晃起来。

“离尘界主的余孽，也敢在天宫面前放肆！”炎烈狞笑着加大力量，刀上火焰愈发狂暴，竟将破界枪的青光压制得节节后退。

林砚只觉手臂剧痛，体内离尘之力与烬火同时运转，才勉强稳住身形。他忽然想起兽皮卷上的记载，枪尖顺势一转，划出一道圆弧，正是离尘枪法中的“卸”字诀。

“叮”的一声脆响，炎烈的长刀被枪杆引偏，擦着舟身劈向后方的云层，炸出一片火海。

“有点意思。”炎烈眼中闪过一丝诧异，随即冷笑，“可惜，你还是要死！”

他身后的焚天修士同时出手，数十道火焰符箓如流星雨般射向破雾舟，舟身的防御符文瞬间亮起，却在烈焰灼烧下寸寸碎裂。

“慕容叔，护住阿禾！”林砚大喝一声，破界枪横扫，青光化作一道屏障挡住符箓，同时驱动破雾舟加速冲过火焰弹幕。

战船上火箭齐发，林砚舞动长枪，将箭矢尽数挡下，枪影翻飞间，竟隐隐有离尘界主当年驰骋沙场的残影。

就在破雾舟即将冲出包围时，炎烈的声音再次响起，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：“以为跑得了吗？看看你怀里的小东西吧。”

林砚心中一紧，急忙回头，只见林禾不知何时已睁开眼睛，眼神空洞，正缓缓抬起手，掌心浮现出一缕灰黑色的雾气——竟是雾母的残留气息！

“阿禾！”林砚心神大乱，破界枪的防御出现破绽，一道火焰符箓趁机击中舟尾，剧烈的爆炸让舟身瞬间失控，朝着下方的迷雾森林坠去。

炎烈的狂笑声在头顶回荡：“等你们自相残杀时，我再来取你们的狗命！”

失重感传来，林砚死死抱住林禾，在舟身撞向地面的前一刻，用尽全力将她抛向慕容风：“带她走！”

自己则被爆炸的气浪掀飞，重重摔进密林深处，意识沉入黑暗前，他只听到林禾撕心裂肺的哭喊：“哥——！”破雾舟残骸在密林里滑出数丈远，木屑与断枝溅得到处都是。林砚被气浪掀飞的瞬间，只来得及瞥见慕容风拽着林禾跃向一棵巨树枝干，两人身影很快隐入浓密的叶冠。

“哥——！”林禾的哭喊像针一样扎进林砚的耳膜，他想回应，喉咙却被血堵住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。身体重重砸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，后背传来钻心的剧痛，像是有无数根骨头同时断裂。

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反复拉扯。他能感觉到焚天宫的修士在林间搜索，脚步声越来越近，夹杂着炎烈不耐烦的呵斥：“仔细搜！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！那丫头身上有雾母印记，跑不远！”

林砚咬紧牙关，强撑着翻进岩石后的灌木丛。茂密的枝叶掩盖了他的身形，却挡不住身上散发出的血腥味。他摸到腰间的伤药，颤抖着撕开包装，将药粉往后背的伤口上倒——疼得他眼前发黑，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

“这边有血迹！”一个焚天修士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。

林砚心一横，抓起身边一块尖锐的石头，藏在手心。他现在灵力耗损严重，破界枪也在刚才的撞击中脱手，只能做困兽之斗。
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一双穿着黑靴的脚停在灌木丛外。林砚屏住呼吸，握紧石头，准备在对方拨开枝叶的瞬间扑上去。

就在这时，一阵急促的鸟鸣突然响起，紧接着是翅膀扑棱的声音——一只五彩斑斓的鸟雀从灌木丛上方飞过，带着几片羽毛落在那修士的肩头。

“晦气！”修士骂了一句，踢了踢脚下的石子，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，“炎少主说了，重点找那个带印记的丫头，这小子死不了也成不了气候。”

林砚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，后背的伤口因为刚才的蓄力又裂开几分，血顺着衣角滴进泥土里，晕开一小片暗红。

他靠在岩石上喘息，目光穿过枝叶缝隙望向天空。焚天舰队的战船还在低空盘旋，投下巨大的阴影。看来炎烈是铁了心要把他们一网打尽。

“林禾……”他低声念着妹妹的名字，心中焦灼。林禾身上的雾母印记被炎烈察觉，这无疑是把她推到了风口浪尖。慕容风虽然可靠，但带着一个被盯上的小姑娘，想要摆脱焚天宫的追击，难如登天。

必须想办法引开他们的注意力。

林砚摸了摸胸口，那里藏着一枚离尘界主留下的玉简，是之前在界心池捡到的。他将玉简取出，注入仅存的一丝灵力——玉简亮起柔和的绿光，散发出独特的灵力波动，与离尘界主的气息如出一辙。

这是他最后的筹码。

他深吸一口气，忍着剧痛站起身，朝着密林深处跑去。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，后背的伤口摩擦着衣物，血渍很快浸透了整片衣襟。但他不敢停，那道绿光随着他的移动在林间穿梭，像一盏移动的灯塔。

“找到了！在那边！”果然，身后传来修士的呼喊，“他身上有离尘界主的气息！”

林砚嘴角勾起一抹苍白的笑。很好，上钩了。

他故意放慢速度，让对方能跟上自己的踪迹，同时留意着周围的地形。这片密林他曾在古籍上见过记载，名为“迷踪林”，深处有一处天然形成的瘴气沼泽，传说连通玄境修士都不敢轻易靠近。

“小子，跑啊！我看你能跑到哪去！”一个焚天修士追了上来，手中长刀带着火焰劈来。

林砚侧身躲过，借着树木的遮挡灵活闪避。他的灵力所剩无几，只能依靠对地形的预判周旋。后背的疼痛越来越剧烈，视线也开始模糊，好几次差点被刀锋扫中。

“抓住他！炎少主有令，活要见人，死要见尸！”

越来越多的修士围拢过来，火焰符箓在林间炸开，烧焦的树叶落了他满身。林砚猛地转身，将手中的玉简朝着沼泽的方向掷去，同时自己则拐进一条岔路。

“玉简！快追！”修士们的注意力瞬间被玉简吸引，一窝蜂地朝着沼泽方向跑去。

林砚靠在一棵古树后，剧烈地喘息着。暂时安全了，但他知道，这只是暂时的。炎烈心思缜密，很快就会发现不对劲。

果然，没过多久，一道带着炽热气浪的身影落在他面前，正是炎烈。

“不错的计谋，”炎烈把玩着手中的长刀，眼神冰冷，“可惜，你以为我会在乎一块破玉简？我要的，是你这条离尘界主的血脉。”

林砚缓缓站直身体，尽管后背的剧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，眼神却异常平静：“你抓不到我。”

“哦？”炎烈挑眉，“凭什么？就凭你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？”

“凭这里是迷踪林，”林砚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，“凭离尘界主留下的后手，凭你永远不懂的东西。”

他猛地抬手，将最后一丝灵力拍向身旁的古树。古树的树干上，竟缓缓浮现出一个复杂的符文，紧接着，周围的树木开始移动，枝叶交织成网，将炎烈困在中央。

“这是……离尘阵？”炎烈脸色骤变，“你竟然能引动阵眼！”

“我是离尘界主的后人，”林砚看着被困住的炎烈，一字一句道，“这里的每一寸土地，都认我。”

炎烈怒吼着挥刀劈砍，火焰刀气将树木劈断，却有更多的枝叶生长出来，修复着屏障。“你以为这破阵能困我多久？等我出去，定将你挫骨扬灰！”

林砚没有再理他，转身踉跄着走向密林更深处。他知道离尘阵困不了炎烈太久，必须尽快找到林禾和慕容风。

后背的血已经流得差不多了，头晕目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。他扶着树干，一步一步向前挪，每走一步都要歇上片刻。

不知走了多久，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草味。

“林砚！”

是慕容风的声音。

林砚抬起头，看到慕容风从一棵大树后走出，脸上带着惊喜：“你没事！太好了！”他身后，林禾扑了过来，一把抱住林砚的胳膊，眼泪瞬间涌了出来：“哥，我好怕……”

“别怕，我没事。”林砚摸了摸她的头，看到她眉心的雾母印记淡了许多，松了口气，“你们没被追上？”

“没有，”慕容风递过来一瓶丹药，“我们躲进了一处溶洞，焚天宫的人好像在追别的东西，没注意我们。倒是你，怎么弄成这样？”他看着林砚后背的血迹，眉头紧锁，“快，先处理伤口。”

溶洞里干燥而温暖，慕容风点燃了火堆，火光映在洞壁上，跳跃不定。林禾小心翼翼地帮林砚解开衣襟，看到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，眼泪又掉了下来：“哥，疼不疼……”

“不疼。”林砚笑了笑，接过慕容风递来的伤药，“这点伤，算不了什么。”

慕容风一边帮他敷药，一边说道：“刚才看到焚天宫的人都往沼泽那边跑，是不是你做的？”

林砚点头：“引开了一部分，不过炎烈……被我困在离尘阵里了，估计很快会追来。”

“那我们得尽快离开迷踪林，”慕容风沉吟道，“我刚才在溶洞深处发现了一条暗河，应该能通到林外。”

林禾忽然拉了拉林砚的衣角：“哥，我刚才好像能感觉到雾母的气息在变弱，是不是……”

林砚看向她眉心的印记：“或许，是离尘阵的力量压制了它。”他顿了顿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，“而且，炎烈刚才说你身上有雾母印记，这或许不是坏事。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慕容风问道。

“雾母与离尘界主本就同源，”林砚解释道，“它的印记或许能与离尘之力产生共鸣，说不定……能成为对抗焚天宫的筹码。”

洞口忽然传来一阵响动，三人立刻警惕起来。

慕容风起身挡在他们身前，林砚也握紧了身边的一根断矛。

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洞口探进头来，灰袍落满了尘土，正是之前在葬仙渊遇到的老者。

“小家伙，又见面了。”老者笑着走进来，手里提着几只烤得金黄的鸟雀，“我看焚天宫的人都往沼泽跑，就知道你在这。”

林砚愣住：“前辈，您……”

“别叫前辈，”老者摆摆手，将烤鸟雀递过来，“叫我老灰就行。当年受过你爷爷的恩，护着你是应该的。”

林禾接过烤鸟雀，香气瞬间弥漫开来，她忍不住咬了一口，眼睛亮了起来：“好吃！”

老灰看着林砚的伤口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：“这是‘生肌散’，比你手里的好用。敷上吧，炎烈那小子快破阵了，我们得趁他来之前从暗河走。”

林砚接过瓷瓶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原来，这残界之中，真的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守护。

敷上生肌散，后背的疼痛果然减轻了不少。林砚站起身，活动了一下筋骨：“暗河在哪？我们走。”

老灰领着他们穿过溶洞深处，果然看到一条幽暗的河流，水面泛着微光。

“顺着河走，能到残界边缘的‘落星滩’，”老灰指着河水，“那里有我的老伙计，会送你们去凡域。”

“那您呢？”林禾问道。

“我？”老灰笑了笑，眼中闪过一丝决绝，“得给你们争取点时间，炎烈那小子，我还能应付几招。”

林砚看着他，忽然明白了什么：“您是……离尘界主当年的亲卫？”

老灰愣了一下，随即点头，眼中带着怀念：“是啊，跟着老主人南征北战，这辈子，值了。”

他推了林砚一把：“快上船，别磨蹭。记住，到了凡域，找‘望星阁’的人，报我的名字，他们会帮你。”

林砚握紧拳头，深深鞠了一躬：“前辈保重。”

“去吧。”老灰挥挥手，转身走向洞口，背影在火光中显得格外高大。

慕容风解开停在岸边的小木船，林禾跳上船，林砚最后看了一眼洞口，老灰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黑暗中，只隐约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。

小船缓缓驶离溶洞，顺着暗河漂流。

林禾靠在林砚身边，小声问：“哥，老灰前辈会没事吧？”

林砚望着漆黑的河面，声音低沉：“会的。因为他和爷爷一样，都在守护自己认定的东西。”

他知道，老灰这一去，恐怕凶多吉少。但有些责任，总要有人扛起来。

就像爷爷守护残界，老灰守护承诺，而他，要守护好身边的人，守护好离尘界主留下的一切。

小船在暗河中静静前行，前方的微光越来越亮——那是落星滩的方向。

焚天宫的追杀、炎烈的威胁、老灰的牺牲……这一切都像烙印刻在林砚的心上。他知道，踏上落星滩的那一刻，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。

而他，已经做好了准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