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嘴闷闷不乐地回到厨房。

画符的失败让他有些挫败。他拿起自己惯用的那把玄铁菜刀，刀身黝黑，沉重趁手。听师父说，这是祖上传下来的，除了特别坚硬锋利，似乎也没什么神异。但大嘴用惯了，觉得比什么刀都好使。

他取出一块豆腐，准备练习切丝，这是锻炼刀工的基础。当他握住菜刀柄的瞬间，一种踏实、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。他凝神静气，目光锁定在方寸之间的豆腐上，世界仿佛只剩下他、刀和食材。

手腕稳定，下刀轻而疾，刀刃与砧板接触发出极有韵律的细微声响。豆腐片薄如蝉翼，再切丝，细如发丝，放入清水中，根根分明，不碎不断。在这个过程中，他心无旁骛，那种专注于食材本身、与手中工具合而为一的感觉，比他刚才强行静心画符时，要自然顺畅得多。

“奇怪，画符要静心，切菜也要静心，怎么感觉完全不同？”大嘴看着水盆中盛开的豆腐丝，陷入了沉思。画符时，他是在“强迫”自己不去想别的；而处理食材时，他是“自然”地沉浸其中，忘了别的。

午膳他做了清蒸鱼，火候把控得恰到好处，鱼肉鲜嫩如玉，仅以葱丝、姜丝、酱油调味，却将鱼本身的鲜甜发挥到极致。

清虚道人吃得默不作声，但饭量比平日多了半碗。

饭后，道人将大嘴叫到后院菜园。园子里种着些时令蔬菜，青翠欲滴。

“大嘴，你看这株青菜。”道人指着一棵普通的小白菜，“日照为阳，露水为阴。土壤为其根基，如同我辈修行之炉鼎。生长收藏，顺应四时，便是其道。”

他又指向灶房：“灶中之火，有文武之分。武火迅猛，用于爆炒，如同雷法，摧枯拉朽；文火温和，用于慢炖，如同水法，润物无声。锅鼎之内，食材相遇，相生相克，调和五味，便是阴阳变化。”

大嘴似懂非懂地听着。

“道法自然，并非只在经书符篆之中。”清虚道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，“一草一木，一饮一食，皆含道韵。你既与庖厨有缘，便从此处体悟吧。观察火候，便是观察气机流转；调和五味，便是调和体内阴阳。何时你能将这份在厨房里的‘静心’与‘专注’，用于修行本身，何时你才算入门。”

大嘴眼睛渐渐亮了起来。师父没有因为他画符失败而责骂，反而为他指明了另一条路。这条路，似乎更合他的脾胃。

“是，师父！我明白了！”大嘴用力点头。

从那天起，大嘴练习画符的时间少了，待在厨房和菜园的时间多了。他不再仅仅是做饭，而是开始真正“观察”和“体悟”。他感受着不同食材下锅时与热油接触的微妙变化，分辨着不同火候下汤汁收浓的程度，尝试着将不同性味的食材搭配，观察其产生的效果。

他隐隐觉得，师父的话，似乎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。而那把黝黑的玄铁菜刀，在他手中舞动时，仿佛也越发得心应手，偶尔甚至会闪过一丝极淡的、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乌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