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秽血妖藤，本源之争

惨白的腕足破顶而下，带着一股浓烈的、如同陈年血污混合深海淤泥的腥腐之气。粘稠的透明液体从腕足表面的吸盘和倒钩中分泌滴落，落在水泥地面和妖尸残骸上，立刻发出“嗤嗤”的腐蚀声，冒起带着刺鼻酸味的青烟。那液体似乎对生命体有着更强的侵蚀性，地板被蚀出一个个浅坑。

更致命的是伴随腕足一同降临的尖锐精神嘶鸣！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，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，充满了混乱、疯狂、贪婪的负面情绪，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，狠狠扎向周渊的识海，试图搅乱他的意识，瓦解他的抵抗。

精神攻击配合物理穿刺，时机狠辣，角度刁钻，显然这楼顶的生物并非只有本能，已具备了一定的捕猎智慧。

然而，周渊识海深处，那破碎却依旧蕴含着无上威仪的帝魂碎片，只是微微漾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。这等程度的精神污染，于他而言，如同清风拂过万古冰山，连让他感到“冷”的资格都没有。甚至，那嘶鸣中蕴含的混乱与疯狂意念，在触及他识海边缘时，就被一股更宏大、更古老的漠然意志无声无息地抵消、湮灭。

周渊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。

他的反应快得超越了肉眼的极限。

在那惨白腕足尖端闪烁着寒光的倒钩即将触及他天灵盖的刹那，他盘坐的身躯如同没有重量般，凭空向左平移了三尺！不是跳跃，不是翻滚，而是如同瞬间移动，在原地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。

这是对肉身力量和灵气操控达到某种极细微掌控后，才能施展出的身法——寸步挪移。看似简单，却需要瞬间爆发强大的力量精确作用于脚下和空气，形成反冲，对身体负荷极大。但在此刻，却是避开这致命缠绕的最佳选择。

噗！

腕足狠狠刺入周渊刚才盘坐的位置，水泥地面如同豆腐般被轻易洞穿，碎石飞溅！腕足上的倒钩张开，搅动，将那一小块地面彻底搅烂，却捞了个空。

一击落空，腕足似乎顿了一下，随即以更快的速度从地面拔出，带起一片碎石和烟尘，如同活物般在空中一扭，就要再次袭向刚刚站稳的周渊！其灵活与迅捷，远超想象。

但周渊没有再给它机会。

在施展寸步挪移避开第一击的同时，他的右手已经抬起，五指张开，对着房间中央——那里正是刚才变异火犬尸体所在，虽然尸体已被他拳劲震碎大部分生机结构，但残骸中依旧残留着不少炙热暴戾的火属性能量，以及……火犬死亡时散逸的、尚未完全消散的微弱气血与魂魄碎片。

“聚。”

周渊口中吐出一个冰冷的字眼。五指虚空一握。

奇异的一幕发生了！

散落在房间各处的、属于变异火犬的暗红色血肉碎片、断裂的骨刺、还有空气中游离的那些灼热暴戾的能量粒子，仿佛受到了无形之力的召唤，疯狂地向着他掌心前方汇聚！就连火犬残骸下那一小滩尚未完全凝固的、滚烫的污血，也如同有了生命般，化作几道细流，逆着重力飞起！

眨眼之间，一颗拳头大小、表面不断翻滚、内部隐隐有赤红火光流转、却散发着混乱死亡气息的“血焰球”，在周渊掌心前方凝聚成型！这血焰球极不稳定，外部是暗红色的污血与残魂怨念包裹，内部则是被强行拘束、压缩的狂暴火能，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充满破坏力的能量被强行糅合在一起，如同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！

这一切描述起来复杂，实则从腕足破顶，到周渊闪避、聚球，不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！

那惨白腕足刚刚调转方向，正要再次刺来。

周渊眼神冰冷，锁定那破开的天花板洞口，以及洞口后方隐约蠕动的、更大的黑暗轮廓。他托着那颗极不稳定的“血焰球”的右手，猛地向上一推！

“去！”

血焰球化作一道暗红赤芒，速度极快，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天花板上的破洞之中！目标并非那根袭来的腕足，而是洞口后方，那阴冷贪婪气息的本体所在！

以彼之道，还施彼身。用敌人（火犬）残留的力量，攻击另一个敌人。同时，这混合了狂暴火能、污血、残魂的混乱造物，其内部冲突爆发的威力，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。

轰——！！！

血焰球没入洞口后不到半息，一声沉闷如闷雷、却又夹杂着某种生物尖锐嘶鸣的爆炸声，猛地从楼顶传来！整个楼层都剧烈震动了一下，灰尘簌簌落下。

“嘶嗷——！！！”

一声远比之前精神嘶鸣更加痛苦、更加暴怒的尖啸，穿透楼板，震得人耳膜生疼！那根正在袭向周渊的惨白腕足剧烈地痉挛、抽搐起来，动作变得无比迟滞，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些焦黑的灼烧痕迹，粘液分泌得更多了，滴落在地腐蚀出更深的坑洞。

有效！

周渊没有任何停顿。在掷出血焰球的瞬间，他双脚脚尖在地面一点，身形如同离弦之箭，冲天而起！不是撞向那根腕足，而是直接扑向天花板的破洞！

他要反客为主，杀上楼顶！

在跃起的刹那，他体内那截“本源灵骨”骤然爆发出温润却强烈的光芒，透过皮肤隐隐可见。灵骨的力量被他全力调动，灌注四肢百骸，让他的速度、力量瞬间提升了一个台阶！同时，一层极其稀薄、却坚韧无比的玉白色灵光自体表浮现，如同最贴身的甲胄，将滴落的腐蚀粘液和弥漫的阴邪气息隔绝在外。

眨眼间，他已穿过破洞，来到了楼顶天台！

浓雾在这里似乎稀薄了一些，但夜色依旧沉黑如墨。惨淡的月光偶尔透过雾隙洒下，勾勒出天台上一片狼藉恐怖的景象。

天台中央，盘踞着一株难以名状的巨大植物——或者说，是植物与动物特征扭曲结合的怪物！

它的主体是一截粗如水桶、呈现暗红近黑色、表面布满瘤状凸起和皲裂树皮般纹路的“主干”，扎根在天台水泥地中，不知延伸向楼下何处。从主干上，生长出七八根如同之前袭击周渊那般的惨白腕足，此刻正在空中疯狂舞动、抽搐，其中两三根明显带着焦黑伤痕，滴落着混合了黑色汁液的粘液。

而在主干顶端，并非花朵或叶片，而是一颗硕大无朋、如同放大了数十倍的腐烂石榴般的“头颅”！这“头颅”表面同样覆盖着粘液，生着数十只大小不一、浑浊不堪、不断转动着的“眼睛”，此刻正齐齐锁定着刚刚跃上天台的周渊，眼神中充满了痛苦、暴怒，以及更加炽烈、几乎要化作实质的贪婪！

在“头颅”正中央，裂开了一道巨大的、布满细密利齿的口器，正不断开合，发出“嘶嘶”的咆哮，腥臭的涎水如雨滴般落下。口器深处，隐约可见一抹不断蠕动、散发着浓郁阴邪与生命气息的暗绿色光团——那是它的“核心”，也是它力量的源泉，似乎与周渊的“本源灵骨”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吸引！

秽血妖藤！一种在灵气复苏初期，由特殊阴邪之地孕育，或沾染了强大生灵怨血秽气而畸变形成的妖植。嗜血，贪婪，擅长精神干扰与物理吞噬，能通过吸食生灵气血、魂魄乃至天赋本源成长。其核心“妖源”对于某些特定类型的修行者或宝物而言，既是剧毒，也是大补。

眼前这株，显然已初步凝聚妖源，实力约在练气后期到筑基初期之间，但凭借其植物系的顽强生命力和诡异攻击方式，远比同阶妖兽难缠。

此刻，它被周渊的“血焰球”偷袭伤了根本（妖源受到火能冲击），又被周渊身上纯净的灵骨气息彻底激发了吞噬欲望，已然陷入疯狂！

“嘶——！”

秽血妖藤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，剩余完好的五六根腕足，如同巨型章鱼的触手，从四面八方，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，朝着周渊狠狠抽打、缠绕而来！腕足未至，那股阴冷粘稠、带着强烈精神污染和腐蚀性的力场已经将周渊周身数米范围笼罩！

同时，它那颗布满眼睛的头颅猛地向前一探，中央的口器扩张到极限，一股浓烈到极致的腥腐吸力从中爆发，试图将周渊直接吸入其中，嚼碎吞噬！

面对这全方位、无死角的狂暴攻击，周渊脸色依旧沉静如冰。

他双脚稳稳落在狼藉的天台地面，踩在滑腻的粘液和腐蚀出的坑洼之中。体内灵骨全力运转，提供的灵力在经脉中奔腾，与外界的阴邪力场激烈对抗。

他没有选择硬撼所有腕足。那是不智的消耗战。

他的目光，如同最精准的尺子，瞬间掠过所有袭来的攻击轨迹，锁定了一个点——两根腕足抽击的间隙，以及那口器吸力覆盖范围的一个相对薄弱处。

就是现在！

周渊动了。他没有后退，反而迎着那两根抽击而来的腕足冲去！在腕足即将及身的瞬间，他身体如同柔若无骨般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和速度，侧身、矮身、拧腰，险之又险地从两根腕足之间那狭窄的缝隙中穿了过去！腕足带起的劲风刮得他护体灵光剧烈波动，发出“滋滋”的侵蚀声。

穿过的刹那，他右手并指如剑，指尖玉白灵光凝聚如实质，快如闪电般在右侧那根腕足的内侧某处——一个类似关节、颜色稍淡的节点上，狠狠一划！

嗤啦！

如同热刀切过凝脂！那坚韧无比、能洞穿水泥的腕足，竟被这一指划开了一道尺许长的深深伤口！粘稠腥臭的暗绿色汁液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！那腕足剧烈痉挛，抽击的势头顿时瓦解，无力地耷拉下去。

周渊毫不停留，借着前冲的惯性，身体猛地向前一扑，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，避开了头顶另一根横扫而来的腕足，也短暂脱离了那口器最强吸力的中心范围。

滑行的同时，他左手五指成爪，狠狠扣入身下水泥地面——那里正是秽血妖藤一根较细腕足扎根之处！

“断！”

爪上玉白灵光爆闪，伴随着一声低喝和令人牙酸的撕裂声，那根腕足竟被周渊硬生生从地面拔断了一截！断口处汁液狂喷，妖藤发出更加痛苦的嘶鸣！

短短两次交手，周渊险象环生，却以最小的代价，废了妖藤两根腕足，并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包围中心。

但他知道，这只是开始。秽血妖藤生命力极其顽强，这点伤势不足以致命，反而会彻底激怒它。

果然，妖藤的嘶鸣变得更加高亢、疯狂！剩余的腕足不再分散攻击，而是互相配合，如同编织一张死亡之网，从四面八方朝着周渊绞杀而来！同时，那颗头颅口器中的吸力再次增强，并且喷出了一大股墨绿色的毒雾，迅速弥漫开来，遮蔽视线，腐蚀灵光！

周渊深吸一口气，眼中寒芒更盛。护体灵光在毒雾侵蚀下迅速黯淡。他体内的灵力消耗巨大，灵骨虽然源源不断提供力量，但恢复速度开始跟不上高强度战斗的消耗。

不能拖下去。

他的目光，再次锁定了妖藤头颅中央，那口器深处隐约可见的、蠕动的暗绿色光团——妖源！

只有击碎或夺取它的妖源，才能真正杀死它，并可能获得意想不到的收获。

但想要在数根疯狂腕足的绞杀和毒雾笼罩下，接近并攻击到被严密保护的核心，谈何容易？

周渊眼神一凝，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
他不再闪避，反而迎着最密集的腕足绞杀网，主动冲了过去！同时，他双手在胸前急速变幻，结出了一个极其古老、简单，却透着苍茫霸道气息的手印！

体内，那截温热的“本源灵骨”，骤然停止了向外输送灵力，反而开始向内……收缩、凝聚！

所有的力量，所有的精神，所有的意念，在这一刻，都被他强行压缩、灌注进灵骨之中，然后再由灵骨反馈出来，却不是散于全身，而是尽数汇聚于他的——

右拳！

咔嚓、咔嚓……

他右臂的衣袖无声无息化为飞灰，整条右臂的皮肤变得透明起来，其下不是血肉，而是璀璨如星河、纯净如玉髓般的灵骨光芒！骨骼的形态清晰可见，一节节脊椎的虚影仿佛在他拳锋上叠加、显现！

一股难以言喻的、仿佛源自生命本源最深处的威压，以周渊的右拳为中心，轰然扩散开来！

那疯狂绞杀而来的腕足，在这股威压出现的瞬间，竟不由自主地滞涩、颤抖起来！仿佛遇到了天敌！就连那弥漫的毒雾，都被这股威压逼退了些许！

秽血妖藤那颗头颅上的所有眼睛，同时流露出极致的恐惧！它核心处的暗绿色妖源，更是剧烈跳动，仿佛要破体而出，又仿佛遇到了克星，想要缩回最深处！

周渊的脸色苍白如纸，身体微微颤抖，右臂更是传来仿佛要碎裂般的剧痛。这一击，抽空了他此刻几乎所有的力量，甚至对“本源灵骨”本身都造成了一定的负担。

但，足够了。

他凝视着妖藤头颅中央的口器，凝视着那深处蠕动的暗绿妖源。

然后，递出了这一拳。

无声无息。

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，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。

只有一道凝练到极致、仿佛贯穿了生命与死亡界限的玉白色拳印，脱手而出，慢，却又快到了极致，无视了空间的距离，无视了腕足的阻拦，无视了毒雾的侵蚀。

在妖藤所有眼睛惊恐的注视下，在那暗绿妖源疯狂的跳动中。

那道拳印，精准无比地，没入了它张大的口器深处。

正中，妖源。

时间，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