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薇薇的惨叫如同被利刃斩断，戛然而止，只剩喉咙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。她瘫在墙角，像一摊被抽去骨头的烂肉，眼神涣散，嘴角残留着血沫和涎水，身体无意识地微微抽搐。本源被强行剥离的痛苦和恐惧，已让她精神几近崩溃。

周渊不再看她。掌心那团被净化提纯后的微弱光点弹回她体内，吊住了最后一丝生机，却也仅此而已。从今往后，她将与床榻为伴，在永恒的黑暗与痛苦回忆中，慢慢耗尽残余的生命，或许这才是对她最“合适”的结局。

他的注意力，已完全被门外和窗外的“动静”吸引。

砰！砰！砰！

木门的撞击一声重过一声，不再是试探，而是狂暴的冲击！门板中央的裂痕蛛网般蔓延，木屑混合着外面更加浓重的血腥和一种腐殖质般的恶臭涌入房间。撞击的并非钝器，更像是某种坚硬沉重、带着倒钩的肢体！

同时，窗外攀爬的“沙沙”声密集到了顶点！超过三张扭曲的面孔挤在肮脏的玻璃上，凸起的眼球浑浊不堪，却死死锁定屋内的周渊，充满了原始的、对灵气和鲜活血肉的饥渴！它们开始用头部、用疑似前肢的东西疯狂撞击玻璃！砰砰的闷响与门外的撞击遥相呼应！

雷声在天际沉闷滚动，惨白的电光不时撕裂浓雾，照亮那些贴在窗上的怪物轮廓——它们大致保持着人形，但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，布满湿滑粘液和暗绿色的苔藓状凸起，四肢关节不自然地扭曲反折，指尖延伸出乌黑锋利的指甲，头部扭曲变形，口器裂开至耳根，露出交错参差的獠牙。

低等尸傀？不，更像是被此地刚刚逸散的阴邪阵力与浓郁灵气吸引，进而发生畸变的普通丧尸或尸体，初步具备了妖化特征，可称之为“妖尸”。力量、速度远超常人，悍不畏死，但对真正的修士而言，不过是会移动的靶子。

麻烦在于数量，以及它们可能带来的……更大麻烦。

周渊判断着。以他此刻体内恢复的微末力量，正面击溃这几只不成问题。但动静一旦闹大，在这黑暗混乱、感知受限的雾夜，很可能会吸引来更麻烦的东西，比如被林薇薇身上残留魔功印记引来的“正主”，或者附近潜伏的、已具备初步智慧的强大妖物。

他需要的是相对安静的环境，进一步巩固这具身体的根基，并尝试感应这“灵气复苏”之地的更多奥秘。无谓的消耗和暴露，非智者所为。

目光扫过房间。狭窄，逼仄，唯一的出口是即将破碎的房门和已被怪物围堵的窗户。

走门，会正面撞上至少两只妖尸，门外走廊情况不明，可能更多。

破窗，需要瞬间解决贴在窗上的三只，并落入下方街道，暴露在更开阔也未知的危险中。

瞬息之间，周渊已做出决断。

他身形未动，右手却并指如剑，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玉白色灵光吞吐不定，锋芒隐现。左手则虚抬，五指微张，对准了墙角那袋早已干瘪、但依旧散发着最后一丝污秽怨气的“材料”残渣。

门外，撞击达到顶峰！

轰隆——！

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终于彻底碎裂！木块四散飞溅，一只体型格外粗壮、半边脸皮肉脱落露出黑色骨茬的妖尸率先挤了进来！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，浑浊的眼球瞬间锁定站在房间中央的周渊，腥臭的涎水从裂开的嘴角滴落，后腿一蹬，如同野兽般扑击而来！乌黑的利爪直取周渊面门，带起一股恶风！

几乎在同一时刻！

哗啦——！

承受了多次撞击的窗户玻璃终于不堪重负，轰然破碎！玻璃碴子如同暴雨般向内激射！两只紧贴在外的妖尸怪叫着摔进屋内，另一只则用利爪勾住窗框，将半个身子探了进来，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口！

前后夹击！腥风扑面！

周渊动了。

面对正面扑来的壮硕妖尸，他并指如剑的右手，以一种看似缓慢、实则快逾闪电的速度，向前轻轻一递。

没有华丽的剑光，没有呼啸的剑气。只是指尖那一点玉白灵光，在触及妖尸乌黑利爪的瞬间，无声地没入。

时间仿佛凝滞了一刹。

那妖尸前扑的凶猛势头骤然僵住。它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，浑浊的眼球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茫然。下一刻，从它利爪的接触点开始，一道细微却纯净无比的玉白色裂痕迅速蔓延开来！如同冰裂蔓延过污浊的冰面！

裂痕所过之处，妖尸青灰色的皮肤、膨胀的肌肉、扭曲的骨骼，如同被最纯净的火焰从内部灼烧、净化，迅速化为灰黑色的粉末，簌簌飘落！

没有惨叫，没有挣扎。这只最先闯入、看似最强壮的妖尸，就在这无声无息的一指之下，前半边身躯彻底湮灭！剩下的残躯晃了晃，轰然倒地，激起一片尘埃，也露出了门外另一只正要挤进来的、体型稍小些的妖尸。

那只妖尸似乎被同伴瞬间湮灭的诡异景象吓住了，动作迟疑了半拍。

而此刻，从窗户摔进来的两只妖尸已经爬起，它们智力更为低下，只凭本能嘶吼着，一左一右，挥舞着利爪扑向周渊的后背和侧翼！破碎的玻璃碴在它们脚下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
周渊甚至没有回头。

他虚抬的左手五指，骤然收紧！

墙角那袋怨血材料残渣，内部最后一丝被阵法浸染、未来得及消散的污秽阴气，被他以远超林薇薇魔功的精准掌控力，强行抽取、压缩、激发！

呼——！

一小团暗红色的、充满怨念与死气的污秽气团，如同有生命的毒瘴，自墙角猛地炸开，并非攻向妖尸，而是瞬间弥漫在周渊身后与侧翼一小片空间！

那两只扑来的妖尸正好冲入这片暗红气团之中！

“嗤嗤嗤——！”

如同冷水滴入滚油！两只妖尸身上沾染的、源自它们自身变异和外界阴邪环境的“妖气”、“尸气”，与这团被强行激发的“血怨秽气”发生了剧烈的冲突和腐蚀！它们体表的粘液迅速蒸腾，青灰色皮肤冒起一个个恶心的血泡，发出痛苦的嘶嚎，扑击的动作瞬间变形、迟缓，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！

利用敌人攻击残留的能量，稍加引导，制造临时障碍。这是战斗艺术中最基础的技巧之一，用在此时此地，却恰到好处。

周渊的目光，始终平静地落在门口那只迟疑的妖尸，以及它身后黑暗的楼道。

他没有给任何敌人反应的时间。

在左手操控秽气阻滞身后妖尸的同时，他并指如剑的右手已再次抬起。这一次，指尖的玉白灵光不再凝于一点，而是随着他手腕极其轻微的一震，化作三道细若牛毛、几乎肉眼难辨的凌厉丝线，疾射而出！

一道，射向门口那只迟疑的妖尸眉心。

另两道，则精准地穿过身后那片翻腾的暗红秽气，没入那两只正痛苦挣扎的妖尸后颈某处——那里是这种低等妖尸初步凝聚的“妖力”或“尸气”的核心节点，脆弱而致命。

噗！噗！噗！

三声轻响，如同石子投入深潭。

门口那只妖尸浑身一颤，眉心出现一个针尖大小的孔洞，没有血液流出，只有一缕黑气逸散，随即直挺挺向后倒去，砸在楼道里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
身后那两只被秽气侵蚀的妖尸，嘶嚎声戛然而止，挣扎的动作僵住，随后如同被抽掉了提线的木偶，软软瘫倒在地，体表的血泡迅速干瘪、发黑。

从门破窗碎，到四只妖尸伏诛，整个过程不过两三个呼吸。

房间内重归寂静，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、远处隐约的惨嚎，以及浓雾翻涌的细微声响。浓重的血腥味、尸臭味、还有那暗红秽气残留的甜腻怨气，混合在一起，令人作呕。

周渊站在原地，气息平稳如初，甚至连衣角都没有丝毫凌乱。只有指尖那点玉白灵光微微黯淡了些许，显示出刚才的出手并非全无消耗。

他走到门口，跨过地上妖尸正在迅速冷却、化灰的残骸，目光投向黑暗的楼道。

感应中，上下楼层还有不少微弱的人类气息，在惊恐地蛰伏。而楼外街道，更多杂乱、暴戾、贪婪的“气息”正在游荡、厮杀，其中不乏比这几只妖尸更强横的存在。刚才短暂的交手和妖尸死亡时散逸的细微能量波动，或许已经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。

此地不宜久留。

他需要找一个更隐蔽、更安全，或许……灵气更充裕一些的地方。

就在这时——

“吼——！！！”

一声远比妖尸嘶嚎更加狂暴、更加浑厚、充满野性与压迫感的咆哮，陡然从楼下传来！紧接着是沉重的、如同巨锤擂击地面的奔跑声，迅速由下而上，逼近这层楼！

楼梯拐角处的声控灯早已损坏，但周渊的感知“看”到，一个庞大的、散发着炙热暴戾气息的黑影，正以惊人的速度冲上来！那气息的强度，远超刚才的妖尸，甚至带着一丝初步的“妖力”凝聚感！

是更强大的变异生物！被这里的血腥和刚才的能量波动吸引而来！

与此同时，周渊眉心微微一跳。并非因为楼下冲来的怪物，而是源自更高处……楼顶的方向。

一种极其隐晦、冰冷、带着审视意味的“视线”，似乎穿透了层层楼板，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
那视线并非实质，更像是一种高阶存在的灵觉扫描，充满了好奇、评估，以及一丝……淡淡的贪婪？

有意思。

周渊抬眼，目光仿佛穿透了天花板，望向楼顶的黑暗。

看来，这栋看似普通的居民楼里，藏着的“东西”，比他预想的要多。

楼下的沉重脚步声已到门前，腥风先至。楼顶的隐晦视线依旧锁定。

前有狼，后有虎？

周渊的嘴角，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细微的弧度。

那就……都清理掉吧。

他缓缓抬起双手，一手掌心向上，微托，指尖有玉白色灵光如星屑般流转。另一手五指虚拢，对准了房间内残留的、包括妖尸残骸在内的所有污秽阴邪之气。

体内，那截温热的“本源灵骨”微微发烫，更精纯的力量被调动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