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在夜色中驶出了江州城区，沿着省道一路向北。窗外，城市的灯火渐渐远去，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黑暗和偶尔掠过的零星村落灯光。林羽靠在车后座，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景物，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旧钢厂发生的一切。

老刀坐在副驾驶座，一路上很少说话，只是偶尔通过后视镜观察林羽和陈锋。他的手下开着另外两辆车，一前一后地护卫着这辆越野车，形成一个护卫队形。

赵三虎被塞在最后一排，双手被塑料扎带绑着，嘴里塞了块布。他缩在角落里，眼睛不停转动，显然在寻找逃脱的机会。

凌晨三点，车队在一个废弃的加油站停下。老刀下车，点了根烟，走到林羽身边。

“还有四个小时到边境。”他说，声音在夜风中有些模糊，“许将军在清水镇等我们。但我要提醒你，边境现在不太平。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林羽问。

老刀深吸一口烟，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。“最近三个月，边境上发生了七起武装冲突，死了二十多人。官方说是走私团伙火拼，但我知道没那么简单。”

“和蝮蛇有关？”

“不止。”老刀摇头，“蝮蛇只是台面上的。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，有一股更大的势力正在向边境渗透。他们装备精良，训练有素，不像普通的犯罪团伙。”

林羽的心沉了下去。更大的势力？会是那份名单上的人吗？还是……别的什么？

“许将军为什么要来边境？”他问。

“为了见一个人。”老刀说，“一个知道三年前全部真相的人。”

“谁？”

“到了你就知道了。”

老刀不再多说，转身去检查其他车辆。林羽站在原地，看着远处漆黑的山峦轮廓。边境，那个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，那个埋葬了十六个兄弟的地方，现在又要回去了。

陈锋走过来，递给他一瓶水。“头儿，你觉得老刀可信吗？”

“证件是真的。”林羽接过水，“但证件可以伪造，身份也可以伪装。三年前的事让我明白，谁都不能完全相信。”

“包括我？”陈锋的声音有些苦涩。

林羽看了他一眼，没说话。这个问题，他回答不了。

凌晨五点，天色开始泛白。车队驶入了一片山区，道路变得崎岖不平，车子颠簸得很厉害。林羽透过车窗，看到了远处国境线上的铁丝网和瞭望塔——边境到了。

清水镇坐落在两山之间的谷地，一条浑浊的小河穿镇而过。镇子不大，只有两条主要街道，房屋大多是砖木结构的老建筑，有些看起来已经几十年了。

车队没有进镇，而是绕到镇子后面的一片林地里。那里有几栋废弃的伐木工棚，老刀示意在这里停车。

“步行进去。”他说，“开车太显眼。”

众人下车。老刀的手下迅速散开，占据有利位置警戒。林羽、陈锋、老刀，还有两个手下押着赵三虎，沿着一条小路向镇子走去。

清晨的雾气很重，能见度不到五十米。林子里很安静，只有鸟叫声和脚步声。走了大约二十分钟，他们来到了镇子边缘。

老刀在一栋两层小楼前停下。楼很旧，墙上的白灰脱落了大半，露出里面的红砖。他敲了敲门——三长两短。

门开了，开门的正是许卫国。

三年不见，这位曾经的将军苍老了很多。头发全白了，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，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，像鹰一样。他穿着便装，一件深蓝色的夹克，里面是洗得发白的衬衫。

“进来。”许卫国侧身让开。

房间里很简陋，一张床，一张桌子，两把椅子，墙上贴着早已泛黄的世界地图。桌上摆着台老式收音机，还有几个档案袋。

许卫国的目光在林羽身上停留了很久，眼神复杂。“你长大了。”

林羽立正，敬了个标准的军礼。“首长好。”

许卫国摆摆手。“我已经退休了，不是首长了。坐吧。”

众人在房间里坐下，空间显得很拥挤。赵三虎被按在墙角的地上，嘴里还塞着布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。

许卫国看了他一眼。“这就是赵三虎？”

“是。”林羽说，“他知道一些事，但不多。”

许卫国点点头，然后看向陈锋。他的眼神变得严厉。“陈锋，你还活着。”

陈锋低下头，不敢看许卫国的眼睛。“首长……我……”

“不用解释。”许卫国打断他，“林羽已经告诉我了。你的账，等事情结束了再算。”

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许卫国从桌上拿起一个档案袋，打开，抽出几份文件。

“三年前，‘雪崩行动’。”他的声音很平静，但每个字都很重，“表面上是打击蝮蛇的走私据点，实际上，是有人精心设计的陷阱。目的是让你们全军覆没，同时拿到那个铁箱。”

“谁设计的？”林羽问。

“一个代号‘影子’的人。”许卫国说，“或者说，一个组织。我们查了三年，只查到一些皮毛。他们渗透得很深，军方、警方、政府……都有他们的人。”

林羽想起了陈锋提到的“影子”。原来那不是一个人，是一个组织。

“那份名单呢？”他问，“铁箱里的名单。”

“是‘影子’组织的成员名单。”许卫国说，“或者说，是他们控制的人员名单。名单上的人，有些是自愿加入的，有些是被胁迫的，有些甚至不知道自己被列入了名单。但无论如何，这份名单一旦公开，半个边境体系都会崩塌。”

“所以‘影子’要销毁名单？”

“不。”许卫国摇头，“他们不是要销毁，是要控制。名单在他们手里，就是控制那些人的工具。但如果名单落到别人手里，就是他们的催命符。”

林羽明白了。难怪那么多人想要那个铁箱，难怪三年前会不惜代价设下陷阱。

“铁箱现在在哪？”他问。

许卫国沉默了。他站起身，走到窗边，看着窗外渐渐散去的雾气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他最终说，“三年前，我们清理现场时，铁箱已经不见了。后来我们查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，都没有找到。它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。”

“但陆天明复制了部分内容。”林羽说，“我们拿到了复制品。”

许卫国转过身，眼睛一亮。“在哪？”

“在江州，一个安全的地方。”林羽说，“但只是部分，不完整。”

“足够了。”许卫国走回桌边，“有部分就能顺藤摸瓜。这些年，‘影子’一直在活动，而且越来越猖獗。最近边境上的冲突，就是他们在清理门户。”

“清理门户？”

“名单上有些人，想摆脱控制。”许卫国说，“‘影子’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。所以他们派了人来边境，要么重新控制，要么……灭口。”

林羽想起了老刀说的那些武装冲突。原来不是走私团伙火拼，是“影子”在清理门户。

“许将军，”陈锋忽然开口，“您知道‘信使’吗？”

许卫国的脸色变了变。“知道。‘影子’组织的联络人，专门负责传递信息和执行命令。你怎么知道他的？”

“他找过我。”陈锋说，“三年前，就是他找的我。还有最近，他也出现了。”

许卫国盯着陈锋看了很久。“他说了什么？”

“他说箱子还在老地方。”陈锋说，“还说如果想要，就去找。”

“老地方是哪里？”

“他没说。”

许卫国皱起眉头，在房间里踱步。“老地方……会是什么地方？边境线长几千公里，藏东西的地方太多了。”

就在这时，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——是消音器的枪声。

房间里的所有人立刻警觉起来。老刀迅速拔枪，闪到窗边，掀起窗帘一角往外看。

“有人！”他低声说，“至少五个，正在靠近。”

许卫国很镇定。“后门走。老刀，你带路。”

众人迅速行动。林羽拉着赵三虎，陈锋断后，老刀和两个手下开路。他们从后门出去，是一条窄巷，巷子尽头是镇子后面的山坡。

刚出巷子，枪声就响了。子弹打在墙上，溅起一片砖屑。

“上山！”老刀喊道。

众人往山坡上跑。山坡很陡，长满了灌木和杂草，很难走。赵三虎手腕受伤，跑不动，几乎是被林羽拖着走。

身后，追兵越来越近。林羽回头看了一眼，至少有七八个人，都穿着深色的衣服，动作很快，显然是受过训练的。

“分开走！”许卫国说，“老刀，你带林羽和陈锋往东。小张，小李，你们跟我往西。在老地方会合！”

“老地方？”老刀一愣。

“你知道的。”许卫国看了他一眼。

老刀点点头，然后对林羽和陈锋说：“跟我来！”

三人在灌木丛中穿行，赵三虎被林羽拽着，摔了好几次，脸上身上都是擦伤。枪声在后面断断续续地响着，但距离渐渐拉开了。

跑了大约半个小时，他们来到了半山腰的一片空地。这里有个废弃的护林站，木屋已经塌了一半，只剩下个框架。

“在这里休息一下。”老刀喘着气说。

四人躲进木屋的残骸里。林羽检查了一下赵三虎，他脸色惨白，呼吸急促，显然快不行了。

“水……”赵三虎虚弱地说。

林羽从背包里拿出水壶，喂他喝了几口。赵三虎缓过来一些，但眼神依然涣散。

“我……我不想死……”他喃喃道。

“那就告诉我们你知道的一切。”林羽说，“‘信使’还说过什么？老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？”

赵三虎闭上眼睛，似乎在回忆。“他……他说过一句奇怪的话……‘东西在看着的地方’……我当时没听懂，现在想想……”

“看着的地方？”林羽皱眉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不……不知道……”赵三虎的声音越来越弱，“但他说……说那个地方……你们当兵的……应该知道……”

当兵的应该知道？林羽看向陈锋，陈锋也一脸茫然。

老刀忽然开口：“会不会是……瞭望塔？”

林羽一愣。瞭望塔？边境线上有很多瞭望塔，有些还在使用，有些已经废弃了。如果铁箱藏在某个瞭望塔里，确实有可能。

但边境线上有几十个瞭望塔，是哪一个？

“赵三虎，”林羽抓住他的肩膀，“‘信使’有没有提到数字？编号？或者什么特征？”

赵三虎摇摇头，但忽然又停住了。“他……他说过……‘最高的眼睛’……我不知道什么意思……”

最高的眼睛？最高的瞭望塔？

林羽忽然想起了一个地方——鹰嘴崖。那是边境线上最高的一处悬崖，海拔两千多米，上面有个废弃的瞭望塔，编号007。当年他们训练时去过，那里视野极好，可以俯瞰整个边境线。

007，和铁箱的编号一样。

“鹰嘴崖。”林羽说，“铁箱在鹰嘴崖的瞭望塔里。”

老刀和陈锋都看向他。陈锋想起来了：“对，007号瞭望塔。当年我们还上去过，你说那里是‘边境的眼睛’。”

“离这里多远？”林羽问老刀。

老刀想了想：“直线距离大约三十公里，但山路难走，至少要一天。”

一天。太长了。追兵就在后面，许将军那边情况不明，而且如果铁箱真的在鹰嘴崖，“影子”的人很可能也知道了。

“我们得去。”林羽说，“但赵三虎怎么办？”

赵三虎已经昏过去了，呼吸微弱。他的伤势太重，带着他走只会拖慢速度。

老刀检查了一下赵三虎的情况。“他撑不了多久了。留两个人在这里照顾他，我们走。”

“留谁？”

“我的两个手下。”老刀说，“他们受过急救训练，能处理。我们轻装出发，越快越好。”

林羽犹豫了一下，但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。他留下一些水和食物，还有急救包，然后和老刀、陈锋一起出发。

山路确实难走。几乎没有路，全靠老刀带路。他显然对这里很熟，知道哪里可以走，哪里是悬崖。

一路上，三人很少说话，节省体力。林羽的手臂还在疼，每走一步都牵扯伤口，但他咬牙忍着。陈锋的状态也不好，膝盖的旧伤复发了，走路一瘸一拐的。

中午时分，他们在一个山洞里休息。老刀拿出干粮和水，分给两人。

“按照这个速度，天黑前能到鹰嘴崖脚下。”老刀说，“但晚上上山太危险，我们得在山脚过夜，明天早上再上。”

林羽点头。他透过洞口往外看，远处群山连绵，云雾缭绕。鹰嘴崖在更远的深处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。

“老刀，”陈锋忽然问，“你为许将军工作多久了？”

老刀看了他一眼：“十二年。”

“那你一定知道很多事。”陈锋说，“关于‘影子’，关于三年前的事。”

老刀沉默了一会儿。“我知道一些，但不是全部。许将军不让我多问，只让我执行命令。”

“那这次呢？”林羽问，“许将军让你带我们来边境，只是为了拿铁箱？”

“不止。”老刀说，“铁箱很重要，但更重要的是，许将军想见一个人。那个人，知道‘影子’的全部秘密。”

“谁？”

“到了你就知道了。”

又是这句话。林羽不再追问，他知道老刀不会多说。

休息了半小时，三人继续赶路。下午的路更难走，有一段要沿着悬崖边的小路前进，宽度不到半米，下面就是百米深的峡谷。

陈锋有恐高症，走到那段时，腿都在发抖。林羽走在前面，伸手拉着他。“别看下面，看前面。”

陈锋咬着牙，一步一步往前挪。老刀在后面护着，随时准备拉住他。

好不容易过了那段险路，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。天色渐渐暗了下来，远处传来了雷声。

“要下雨了。”老刀看了看天色，“得找个地方避雨。”

他们在山坡上找到了一个岩洞，不大，但足够三人容身。刚进去，雨就下了起来，先是淅淅沥沥，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。

岩洞里很冷，三人挤在一起取暖。老刀生了堆火，用的是干柴和打火机。火光在岩壁上跳跃，映出三人疲惫的脸。

“林羽，”陈锋忽然开口，“如果找到了铁箱，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
林羽看着跳动的火焰，沉默了很久。“我不知道。也许交给许将军，也许……毁掉。”

“毁掉？”陈锋惊讶，“那份名单很重要，可以揪出很多人。”

“但也会害死很多人。”林羽说，“名单上的人，有些可能已经改邪归正，有些可能只是被胁迫。一旦名单公开，不管他们现在怎么样，都会身败名裂，甚至家破人亡。”

陈锋沉默了。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，那个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。如果当年那份名单上有他父亲的名字……

“可那些死去的人呢？”老刀忽然说，“那些因为‘影子’而死的人，他们的冤屈怎么办？”

林羽没有说话。这正是他最矛盾的地方。十六个兄弟的仇要报，但无辜的人也不能牵连。

雨下了一夜。三人在岩洞里轮流守夜，勉强休息了一下。天快亮时，雨停了，但雾气更重，能见度不到十米。

“这种天气上山很危险。”老刀说，“但没时间等了。‘影子’的人可能已经在路上了。”

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，然后出发。鹰嘴崖就在眼前，但最后这段路是最难的——几乎是垂直的悬崖，只有一些突出的岩石和稀疏的灌木可以借力。

老刀先上，他在前面探路，找稳固的落脚点。林羽跟在后面，陈锋在最后。每爬一步都要小心翼翼，因为岩石被雨水打湿后很滑。

爬了大约两个小时，他们终于到了山顶。鹰嘴崖的顶部很平坦，大约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。那个废弃的瞭望塔就立在中央，铁制的塔身锈迹斑斑，在雾气中若隐若现。

塔门是锁着的，但锁已经锈死了。老刀用匕首撬了半天，才把锁撬开。门推开时，发出刺耳的吱呀声。

塔里很暗，螺旋楼梯通往瞭望台。三人沿着楼梯往上走，每一步都激起一片灰尘。

瞭望台上空荡荡的，只有一张破桌子和一把椅子。窗户的玻璃都碎了，风从破洞吹进来，带着湿冷的雾气。

“在这里？”陈锋环顾四周，“什么都没有啊。”

林羽也在观察。瞭望台不大，一眼就能看遍。地板是木制的，很多地方已经腐烂了，踩上去嘎吱作响。

他蹲下身，敲了敲地板。声音有些空洞——下面有空间。

“这里。”林羽指着地板的一角，“有暗格。”

老刀和陈锋过来帮忙。三人合力撬开那块地板，下面果然有个空间，不大，刚好能放下一个铁箱。

但里面是空的。

“来晚了。”老刀说，“被人拿走了。”

林羽仔细检查暗格。里面很干净，没有灰尘，说明不久前还有人打开过。而且，暗格的边缘有新鲜的刮痕，应该是铁箱被拖出来时留下的。

“刚走不久。”林羽说，“可能就在我们上山的时候。”

陈锋冲到窗边，往下看。但雾气太重，什么都看不见。

“追吗？”老刀问。

林羽想了想，摇头。“追不上了。而且他们肯定有接应，我们只有三个人。”

他蹲在暗格旁，继续检查。忽然，他在角落里摸到了一个小东西——是个U盘，用胶带粘在暗格的底部。

林羽把U盘抠出来，很小，黑色的，没有任何标识。

“这是什么？”陈锋问。

“不知道。”林羽说，“但藏在这里，一定很重要。”

他收起U盘，然后站起身。“走吧，先下山。许将军还在等我们。”

三人刚走到楼梯口，下面忽然传来了脚步声——不止一个人，正在往上走。

老刀立刻举枪，对准楼梯口。林羽和陈锋也拔出了枪。

脚步声停了，然后传来一个声音：“林羽，是你吗？”

声音很熟悉。林羽愣了一下，然后认出来了——是许卫国。

“首长？”他试探着问。

“是我。”许卫国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，身后跟着几个人，都是老刀的手下，“你们没事吧？”

“没事。”林羽松了口气，收起枪，“但铁箱被人拿走了。”

许卫国走上瞭望台，看了看空荡荡的暗格，脸色很平静。“预料之中。‘影子’的人一直在监视我们。”

“那现在怎么办？”老刀问。

许卫国没有回答，而是看向林羽。“你找到什么了吗？”

林羽犹豫了一下，但还是拿出了那个U盘。“在暗格里找到的。”

许卫国接过U盘，仔细看了看，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读取器，插上U盘。读取器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进度条，很快，显示读取完成。

他看了看屏幕上的内容，脸色变了变，然后把读取器递给林羽。

“你看看。”

林羽接过读取器。屏幕上是一个文件列表，只有两个文件：一个名为“名单（完整版）.pdf”，另一个名为“真相.txt”。

他先点开了“真相.txt”。文件不长，只有几段话：

“致后来者：

如果你看到这份文件，说明你已经接近真相。但真相往往比想象更残酷。

三年前‘雪崩行动’的真相：任务目标从来不是打击走私，而是借蝮蛇之手，清除‘龙魂’特战队。原因：龙魂掌握了太多不该掌握的秘密。

铁箱里的名单确实存在，但只是冰山一角。真正的名单，涉及更高层的人，他们永远不会允许名单公开。

陆天明的死不是意外，我的死也不会是意外。但有些事，必须有人去做。

许卫国，如果你看到这个，记住你的承诺。

——‘信使’，绝笔”

林羽的手在颤抖。信使？这份文件是“信使”留下的？他知道自己会死？而且，他认识许卫国？

他抬头看向许卫国。许卫国的脸色很复杂，有悲伤，有愤怒，还有一种深深的疲惫。

“你认识‘信使’？”林羽问。

许卫国点点头。“他是我的人。三年前，我派他潜入‘影子’组织，收集情报。但他失联了，我以为他死了……”

“他死了。”林羽说，“在江州，被‘影子’的人杀了。但他留下了这个。”

许卫国闭上眼睛，深吸了一口气。当他再睁开眼睛时，眼神变得无比坚定。

“打开另一个文件。”他说。

林羽点开了“名单（完整版）.pdf”。文件很大，加载了一会儿才打开。第一页是目录，列出了十几个分类：军方、警方、政府、商界……

他随便点开“军方”那一类。里面是一个个名字、职务、照片，还有详细的交易记录和时间。他粗略扫了一眼，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——都是他现在或曾经的上级。

“这些……”陈锋也看到了，脸色惨白。

“这只是冰山一角。”许卫国说，“‘影子’组织存在了至少三十年，渗透到了各个领域。这份名单如果公开，整个国家都会震动。”

“那怎么办？”老刀问，“销毁？”

“不。”许卫国摇头，“销毁了，那些死去的人就白死了。这份名单必须保存，但不是现在公开。我们需要时间，需要准备。”

他从林羽手里拿回读取器，取出U盘，小心地收好。

“现在，我们得离开这里。”他说，“‘影子’的人很快就会来。老刀，安排撤离路线。”

老刀点点头，开始用对讲机安排。许卫国走到窗边，看着外面渐渐散去的雾气。

“林羽，”他忽然说，“你知道为什么我让你来边境吗？”

“为了铁箱？”

“不止。”许卫国转过身，“我想让你见一个人。一个知道全部真相的人。但现在看来，没必要了。‘信使’已经把真相留给了我们。”

“那我们现在去哪？”

“回江州。”许卫国说，“但不是回去躲藏。是回去战斗。‘影子’的人在江州有据点，有网络。我们要一个个挖出来，一个个清理掉。”

他的声音很平静，但充满了力量。林羽看着这位曾经的将军，这位他尊敬的长官，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
“您早就计划好了，是吗？”他问，“让我查三年前的事，让我找到陈锋，让我来边境……一切都是您计划的一部分。”

许卫国没有否认。“我需要一个局外人，一个‘影子’不熟悉的人，来搅浑这潭水。你是最合适的人选。但你比我想象的做得更好。”

林羽不知道该说什么。被利用的感觉不好，但如果是为了正义，为了那十六个兄弟，他愿意接受这种安排。

“许将军，”林羽直视着许卫国的眼睛，“我只想问一件事：三年前，您知道‘雪崩行动’是陷阱吗？”

这个问题让整个瞭望台的气氛瞬间凝固。老刀停止了通话，陈锋也抬起了头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卫国身上。

许卫国沉默了很久。久到窗外的雾气又聚拢了一些，久到林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。

“我知道有风险，”许卫国最终开口，声音沙哑，“但我不知道会是那样的结果。那次行动的计划确实经过我的手，但我接到的命令是常规打击走私据点。直到你们出发后，我才接到另一份密令——要求我切断与行动小队的通讯。”

林羽的心脏猛地一缩。“您执行了？”

“我拖延了。”许卫国说，“但我没想到，他们还有备用方案。有人在你们的通讯设备上动了手脚，我切断的是已经被切断的线路。”

真相一点点浮出水面，比林羽想象的更复杂。

“是谁下的密令？”陈锋问。

许卫国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，放在桌上。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军装的中年男人，肩章显示是上将。“他。”

林羽不认识这个人，但陈锋的脸色变了。“王……王副参谋长？”

“是他。”许卫国点头，“也是‘影子’在军方的最高级别成员之一。三年前那场行动，就是他亲自设计的。目的有两个：一是拿到铁箱，二是清除‘龙魂’这个隐患。”

“为什么清除我们？”林羽问。

“因为你们太干净了。”许卫国苦笑，“‘龙魂’是我一手组建的，选人严格，背景清白，忠诚度极高。这让‘影子’感到不安。他们无法渗透，无法控制，所以只能摧毁。”

林羽握紧了拳头。十六个兄弟，就因为“太干净”，成了牺牲品。

“那铁箱呢？”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，“既然王副参谋长是‘影子’的人，铁箱应该在他们手里才对。”

“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。”许卫国说，“铁箱确实不见了，但根据我的情报，‘影子’内部也在找它。也就是说，铁箱不在他们手里，而是被第三方拿走了。”

“第三方？”

“可能是陆天明，也可能是其他人。”许卫国说，“但不管是谁，铁箱现在都不在任何一方手里。这也是为什么‘影子’还在活动，他们还在找。”

林羽忽然想起了那个U盘。“‘信使’留下的U盘里，有完整的名单。这说明他已经拿到了铁箱里的东西，或者至少复制了全部内容。”

“但他把U盘留在了这里。”陈锋说，“为什么？”

“因为他知道自己带不走。”老刀开口了，他一直安静地听着，“‘信使’知道自己被盯上了，所以把最重要的东西藏在最安全的地方。他知道许将军会来，知道林羽会来。”

许卫国点点头。“‘信使’很聪明。他把U盘留在这里，既不会被‘影子’找到，又能确保落入我们手中。”

窗外传来了引擎声。老刀走到窗边看了一眼，回头说：“车来了。可以走了。”

“走吧。”许卫国说，“先下山，找个安全的地方再详细计划。”

众人下了瞭望塔。山下停着三辆越野车，都是老刀提前安排的。许卫国和林羽上了第一辆车，陈锋和老刀上了第二辆，其他人上了第三辆。

车队沿着山路往回开。来时走了快一天，回去因为有路，只需要几个小时。

车上，许卫国拿出那个U盘，又看了一遍里面的内容。“这份名单太重要了。如果我们能好好利用，可以摧毁‘影子’的整个网络。”

“怎么利用？”林羽问。

“逐个击破。”许卫国说，“名单上的人，有些是核心成员，有些只是外围。我们可以从外围开始，策反他们，让他们成为我们的线人。一点一点，从外到内，最终把核心成员一个个揪出来。”

“需要多长时间？”

“几年，甚至十几年。”许卫国看着他，“这是一场持久战。‘影子’存在了三十年，根深蒂固，不是一朝一夕能清除的。”

林羽沉默了。几年，十几年……他等得了吗？那十六个兄弟的家人等得了吗？

“但我可以等。”他最终说，“十年，二十年，只要能把他们全部揪出来，我都能等。”

许卫国看着他，眼神里有赞许，也有心疼。“你变了。三年前的你，冲动，急躁，眼里容不得沙子。现在的你，学会了忍耐，学会了等待。”

“因为三年前的我，害死了十六个兄弟。”林羽的声音很轻，但每个字都很重，“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。”

车子在山路上颠簸。窗外，边境的群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，像一头头沉睡的巨兽。林羽看着这片他曾经战斗过、又曾经逃离的土地，心里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。

三年前，他带着十六个兄弟来到这里，然后一个人离开。现在，他又回来了，带着真相，带着决心，也带着一身的伤。

“林羽，”许卫国忽然说，“回到江州后，你要继续扮演现在的角色——苏家的赘婿，那个窝囊废。”

“为什么？”

“因为这样最安全。”许卫国说，“‘影子’的人不会把一个赘婿放在眼里。你可以暗中调查，搜集证据，而不会引起怀疑。”

“那陈锋呢？”

“他跟你一起回去。”许卫国说，“但你们要假装决裂。陈锋可以公开投靠赵三虎——当然，是假投靠。这样他可以从内部获取情报。”

“太危险了。”林羽说，“如果被发现……”

“这是他的选择。”许卫国看向后视镜，镜子里是后面那辆车，陈锋坐在里面，“他需要赎罪。这是他自己的决定。”

林羽不再说话。他知道陈锋需要这个机会，需要做点什么来弥补当年的过错。但作为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，他还是会担心。

车队在中午时分回到了清水镇。他们没有进镇，而是直接驶向了边境检查站。许卫国安排好了通行手续，车队顺利通过检查站，进入了邻省。

在一个小县城里，他们换了车，换了衣服，重新分组。许卫国带着老刀和部分手下去了另一个方向，林羽和陈锋则单独上路，返回江州。

临别前，许卫国把U盘复制了一份给林羽。“这份你留着，但一定要藏好。不到万不得已，不要拿出来。”

“明白。”

“还有，”许卫国看着他和陈锋，“你们两个，要互相照应。三年前的事已经过去了，现在是新的战斗。我需要你们活着，把这场战斗打下去。”

林羽和陈锋对视一眼，然后同时向许卫国敬礼。

“保证完成任务！”

许卫国回了个礼，然后转身上车。车队分成两路，朝着不同的方向驶去。

林羽和陈锋上了一辆普通的面包车，司机是老刀安排的人，话不多，只是专心开车。车子驶上高速，朝着江州方向开去。

路上，两人都很沉默。陈锋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，忽然开口：“头儿，回到江州后，我们可能很久不能像这样说话了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林羽说，“你要小心。赵三虎那边，我会想办法安排。”

“不用。”陈锋摇头，“我自己能应付。你照顾好自己，还有……苏小姐。”

提到苏清月，林羽心里一动。离开江州这几天，他没有联系她，不知道她那边情况怎么样。

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——在边境时一直关机，现在终于可以开了。开机后，屏幕上跳出十几条未读短信和几个未接来电，大部分是苏清月发的。

“林羽，你在哪？安全吗？”

“爷爷说你们去边境了，要小心。”

“家里一切正常，赵三虎的人没再来。”

“看到信息回电话。”

最后一条是今天早上发的：“我查到了一些事，关于陆雨薇的父亲。等你回来。”

林羽立刻拨通了苏清月的电话。电话响了两声就接通了。

“林羽？”苏清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，“你没事吧？”

“没事。”林羽说，“正在回江州的路上。你那边怎么样？”

“我没事。”苏清月顿了顿，“但我查到了一些事，很重要。陆雨薇的父亲陆天明，他当年不是意外死亡，是被人谋杀的。”

林羽并不意外。从许卫国那里，他已经知道了大概。

“凶手是谁？”他问。

“我还在查。”苏清月说，“但线索指向一个叫‘王振国’的人。这个人你认识吗？”

王振国？林羽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，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。

“他是谁？”

“原军区副参谋长，三年前退休。”苏清月说，“但退休后，他还在暗中活动。我查到他和赵三虎有过联系，也和一些境外势力有往来。”

王副参谋长？林羽猛地想起许卫国给他看的那张照片——那个下令切断通讯的上将，不就是姓王吗？

“他的全名是什么？”林羽问，声音有些紧张。

“王振国。”苏清月重复了一遍，“怎么了？你认识他？”

林羽没有回答。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着。王振国，王副参谋长，军方高层，“影子”成员……所有的线索都连起来了。

“苏清月，”他沉声说，“听着，这个王振国非常危险。你不要再查了，等我回去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没有可是。”林羽打断她，“这不是你能对付的人。等我回去，我们一起想办法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，然后苏清月说：“好，我等你。但你要快点回来，我总觉得……最近有人在监视苏家。”

林羽的心一紧。“什么时候开始的？”

“从你离开后。”苏清月说，“保安说有几辆车经常在附近转悠，车上的人不下车，只是观察。我报了警，但警察来了他们就走了，警察走了他们又回来。”

“知道是什么人吗？”

“不清楚。但我觉得，可能和赵三虎有关，也可能……和那个王振国有关。”

林羽握紧了手机。他没想到，“影子”的动作这么快，已经开始对苏家下手了。

“加强安保。”他说，“让爷爷暂时不要出门。等我回去。”

“好。”

挂了电话，林羽的脸色很难看。陈锋看着他，问：“出什么事了？”

“苏家被监视了。”林羽说，“可能是‘影子’的人。”

陈锋的脸色也变了。“那我们得快点回去。”

林羽点点头，对司机说：“师傅，能再快点吗？”

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，点点头，踩下了油门。面包车在高速公路上加速，朝着江州疾驰而去。

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，林羽的心却早已飞回了江州。那里有他需要保护的人，有他未完成的使命，也有等待着他的敌人。

边境之行结束了，但真正的战斗，才刚刚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