面包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了六个小时后，终于驶入了江州地界。窗外熟悉的城市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，但林羽的心却越发沉重。边境之行揭开了一角真相，却也让他看到了更庞大的阴影——那个名为“影子”的组织，像一张无形的大网，笼罩在江州上空。

陈锋坐在副驾驶座，一路上很少说话。他的手机在进入江州后开机，立刻收到了几条信息。看完后，他的脸色变得凝重。

“头儿，”陈锋转过头，“赵三虎的人在找我。”

“找你？”林羽皱眉，“为什么？”

“不知道。”陈锋摇头，“但消息说得很急，让我一到江州就联系他们。看样子，出什么事了。”

林羽思考片刻。“可能是赵三虎失踪的事传开了。他被我们带去边境，手下人肯定察觉不对劲。”

司机在此时开口：“林先生，前面就是高速出口。怎么走？”

林羽看向窗外。暮色中的江州灯火渐起，这座熟悉的城市此刻却显得陌生而危险。按照许卫国的安排，他应该回到苏家继续扮演赘婿的角色，而陈锋则要去“投靠”赵三虎的势力。但现在情况有变，直接回去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。

“先去城西。”林羽说，“西山巷那边有个安全屋。”

司机点点头，方向盘一转，车子驶下高速，朝着城西方向开去。

车子穿行在晚高峰的车流中。林羽靠在座椅上，脑子里快速梳理着目前的局势：许卫国在边境交给了他们完整名单的U盘副本；“影子”组织在江州有据点，很可能与王振国有关；苏家被不明人士监视；赵三虎势力内部出现异常……

这些线索像散落的拼图碎片，需要一块块拼凑起来。而他现在最担心的，是苏清月的安全。

手机震动，又是苏清月发来的信息：“爷爷今天见了几个陌生人，说是老朋友，但我觉得不对劲。你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
林羽回复：“已经在江州，今晚到。小心那些陌生人。”

刚发送完，车子忽然一个急刹。林羽身体前倾，立刻警觉起来。“怎么回事？”

司机盯着前方：“有车拦路。”

透过挡风玻璃，林羽看到前方路口横着两辆黑色轿车，堵住了去路。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车旁，正朝这边看。

“掉头。”林羽冷静地说。

司机正要倒车，后视镜里又出现了两辆车，封死了退路。四辆车形成一个包围圈，将他们的面包车困在中间。

“对方有备而来。”陈锋握住了藏在座位下的手枪。

林羽快速观察四周环境：这里是城西的老工业区，街道很宽，但两侧都是废弃的厂房，晚上几乎没有人。对方选择在这里动手，显然做了周密部署。

包围圈中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车上下来，朝面包车走来。他穿着黑色的风衣，戴着墨镜，看不清脸，但走路的姿势很有特点——右脚微微有些跛。

林羽的瞳孔微微收缩。这个走路姿势，他记得。三年前，“雪崩行动”前一周，他在军区大院见过这个人。当时这个人从王振国的办公室出来，两人在走廊擦肩而过。

“是‘影子’的人。”林羽低声说。

陈锋也认出来了：“王振国的副官，李正。他怎么会在这里？”

李正走到面包车前，敲了敲驾驶座的窗户。司机看向林羽，林羽点点头。

窗户降下，李正弯下腰，目光直接越过司机，落在林羽脸上。“林先生，王将军想见你。”

他的声音很平静，但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压迫感。

“王将军？”林羽故作疑惑，“我不认识什么王将军。”

“王振国将军。”李正说，“他说，你父亲当年是他的老部下，有些事想跟你聊聊。”

这是一个陷阱，但也是一个机会。林羽知道，王振国既然主动找上门，说明“影子”已经盯上他了。躲是躲不掉的，不如正面接触，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。

“好。”林羽说，“但我要先回家一趟，换身衣服。”

“不必了。”李正打开车门，“将军在等你，现在就去。”

陈锋想说什么，林羽用眼神制止了他。现在硬拼没有胜算，对方至少有十几个人，都带着武器。

林羽下了车，陈锋也跟着下来。李正看了陈锋一眼：“陈先生也一起吧，将军也想见你。”

两人被带上中间那辆黑色轿车。上车前，林羽注意到李正的右手手背上有个纹身——一只蜘蛛，八条腿，腹部有个骷髅图案。和“鬼手”的纹身一模一样。

车子启动，驶离了包围圈。林羽坐在后座，左右各有一个保镖，李正坐在副驾驶。车窗贴着深色膜，从外面看不见里面。

“林先生这次去边境，收获不小吧？”李正忽然开口，头也不回。

“陪朋友去办点事。”林羽淡淡地说，“谈不上什么收获。”

“是吗？”李正笑了笑，“可我听说，你在鹰嘴崖找到了些有趣的东西。”

林羽的心一沉。对方知道他们去了鹰嘴崖，知道他们找到了U盘。消息泄露得这么快，只有两种可能：要么许卫国那边有内鬼，要么……“信使”留下的U盘本身就有追踪装置。

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林羽说。

李正不再追问，车内陷入沉默。车子在江州街道上穿行，没有开往军区大院，而是驶向了城东的别墅区。

二十分钟后，车子停在一栋三层别墅前。别墅很气派，有独立的花园和围墙，大门是厚重的铁门，门口有保安站岗。

林羽和陈锋被带进别墅。内部装修很豪华，但风格很压抑，深色的木质家具，厚重的窗帘，墙上挂着的不是艺术品，而是一些军事地图和老照片。

客厅里，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，背对着门口，看着壁炉里跳动的火焰。听到脚步声，他缓缓转过身。

王振国。虽然三年未见，但林羽一眼就认出了这位曾经的军区副参谋长。他比三年前老了很多，头发全白了，脸上布满了老年斑，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，像鹰隼一样。

“林羽。”王振国开口，声音沙哑但有力，“三年不见，你长大了。”

林羽立正敬礼：“首长好。”

“坐吧。”王振国指了指对面的沙发，“陈锋也坐。李正，倒茶。”

李正应声退下。林羽和陈锋在沙发上坐下，但身体都保持着随时可以行动的姿态。

“我知道你们心里有很多疑问。”王振国开门见山，“三年前的事，边境的事，还有那个铁箱的事。今天叫你们来，就是想告诉你们真相。”

“什么真相？”林羽问。

“关于你父亲的真相。”王振国看着林羽，“林建国，我的老部下，也是我最好的兄弟。他的死，不是意外。”

林羽的心脏猛地一跳。他的父亲林建国，十五年前在一次边境巡逻中“意外”坠崖身亡。当时他只有十二岁，母亲早逝，父亲是他唯一的亲人。父亲的死对他打击很大，也是他后来参军的原因之一。

“我父亲……是怎么死的？”林羽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
“被人推下去的。”王振国说，“因为他发现了一个秘密——关于‘影子’组织的秘密。他准备向上级举报，但在举报前，被人灭口了。”

客厅里很安静，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。林羽的拳头握紧了，指甲陷进掌心。

“谁干的？”

“一个你认识的人。”王振国缓缓说，“许卫国。”

林羽愣住了。许卫国？那个他尊敬的老首长，那个在边境把U盘交给他的将军，是杀害他父亲的凶手？

“不可能。”陈锋先开口，“许将军不是那种人。”

“年轻人，人心难测。”王振国叹了口气，“十五年前，许卫国还只是个师长，他想往上爬，需要政绩，也需要……替某些人办事。你父亲发现的秘密，涉及到了高层，许卫国接到命令，处理掉你父亲。”

“证据呢？”林羽问，声音很冷。

“我有。”王振国从轮椅旁的袋子里拿出一份文件，递给林羽，“这是当年的调查报告，被压下来了。你看最后一页，签字的人就是许卫国。”

林羽接过文件，快速浏览。这是一份事故调查报告，结论是“意外坠崖”，但最后一页的审批签字处，确实是许卫国的签名。

“一份签名说明不了什么。”林羽说，“许将军当时可能只是按程序签字。”

“那这个呢？”王振国又拿出一张照片。

照片很旧，像素不高，但能看清是两个人站在悬崖边。一个人背对着镜头，一个人面对着镜头——面对镜头的人，正是许卫国。而那个背对镜头的人，从身形看，很像林羽的父亲林建国。

照片的右下角有时间戳：2005年8月17日，下午3点24分。林羽记得，父亲就是那天下午出的事。

“这张照片，”王振国说，“是当时一个摄影爱好者无意中拍到的。他以为只是普通的风景照，洗出来后才发现拍到了人。后来他意识到可能拍到了什么不该拍的东西，就把照片寄给了我——因为我当时是你父亲的上司。”

林羽盯着那张照片，大脑一片混乱。如果照片是真的，那许卫国就在案发现场。如果许卫国在案发现场，那父亲的死就绝对不是意外。

“你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这些？”林羽抬起头，看着王振国。

“因为许卫国现在又想害你。”王振国说，“三年前，‘雪崩行动’就是他设计的。他知道‘龙魂’掌握了‘影子’的一些线索，所以设下陷阱，想清除你们。你运气好，活了下来，但现在他又找上你，为什么？因为他需要你替他办事，等事办完了，你也会像你父亲一样，被‘意外’处理掉。”

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。许卫国利用林羽调查三年前的事，让他去边境找铁箱，等拿到想要的东西后，再除掉他这个知情人——完全说得通。

但林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太顺畅了，王振国给出的证据和解释都太顺畅了，像是提前准备好的剧本。

“那‘影子’组织呢？”林羽问，“许卫国和‘影子’是什么关系？”

“他就是‘影子’的创始人之一。”王振国说，“不，应该说，他就是‘影子’的真正控制者。我们这些人，”他指了指自己，“都只是被他利用的棋子。他想清除谁就清除谁，想控制谁就控制谁。你父亲，你那十六个兄弟，都是被他害死的。”

林羽沉默了。他需要时间消化这些信息，需要时间去验证王振国的话。

“你现在很危险。”王振国继续说，“许卫国给你那个U盘了吧？那是个陷阱。U盘里有追踪程序，只要你还带着它，他随时能找到你，监控你。而且，那份名单也不完整，真正重要的部分，他早就拿走了。”

林羽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——U盘确实在那里。如果王振国说的是真的，那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许卫国的监视之下。

“我该怎么办？”他问。

“把U盘给我。”王振国说，“我帮你处理掉追踪程序。然后你假装什么都不知道，继续和许卫国周旋，但暗中帮我收集证据。等证据足够了，我们一起扳倒他，为你父亲，为你那些兄弟报仇。”

完美的提议。替父报仇，为兄弟雪恨，还能摧毁一个庞大的犯罪组织——任何一个有血性的人都会心动。

但林羽不是一般人。三年的隐忍让他学会了怀疑，学会了从不同角度看问题。

“我需要时间考虑。”他说。

“可以。”王振国点头，“但你时间不多。许卫国的人已经在监视苏家了，他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苏清月。用苏清月威胁你，逼你就范——这是他常用的手段。”

提到苏清月，林羽的心揪紧了。这是他最大的软肋。

“我怎么联系你？”他问。

“这个给你。”王振国递过来一部老式手机，“只能接打电话，没有其他功能。想好了，打里面存的唯一一个号码。”

林羽接过手机，很沉，应该是特制的防监听设备。

“现在你们可以走了。”王振国说，“李正会送你们回去。记住，不要告诉任何人今晚的事，包括许卫国。”

两人起身离开。走到门口时，王振国忽然又说：“林羽，你父亲是个好人。他如果还活着，一定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。所以，做决定前，想想他。”

林羽没有回头，径直走出了别墅。

回程的车里，气氛更加压抑。李正还是坐在副驾驶，但这次没有说话。林羽和陈锋也沉默着，各自思考。

车子停在了城西的一个公交站。“就到这里。”李正说，“剩下的路，你们自己走。”

两人下车，看着黑色轿车消失在夜色中。

“头儿，”陈锋终于开口，“你相信他的话吗？”

“一半一半。”林羽说，“照片可能是真的，但解释不一定。我们需要验证。”

“怎么验证？”

林羽从口袋里掏出那个U盘：“首先，检查这个是不是真的有追踪程序。”

他们在附近找了个网吧，要了个包间。林羽用网吧的电脑插入U盘，但没有直接打开，而是先用自己带的检测程序扫描。几分钟后，结果出来了——U盘里确实有一个隐藏的追踪程序，很隐蔽，如果不是专门检测，根本发现不了。

“王振国说的是真的。”陈锋脸色难看。

“不一定。”林羽说，“这个程序也可能是王振国的人后来加进去的。他们抓我们的时候，完全有机会动手脚。”

“那怎么办？”

林羽思考片刻，然后从口袋里拿出王振国给的那部手机。“先回苏家。苏清月说她查到了一些事，可能对我们有帮助。”

两人打了辆车，没有直接回苏家，而是在附近下了车，步行绕了几圈，确认没有跟踪后，才从后门进入了苏家宅院。

已经是晚上十点，但苏清月的书房还亮着灯。林羽敲了敲门。

“进来。”

推开门，苏清月正坐在书桌前，面前摊着几份文件。看到林羽，她立刻站起来：“你回来了！没事吧？”

“没事。”林羽走过去，“你查到什么了？”

苏清月拿出一份文件：“关于王振国的。我查了他的履历，发现一个很奇怪的地方——十五年前，也就是你父亲去世的那年，他曾经被停职审查过三个月。”

“停职审查？为什么？”

“官方记录说是‘工作失误’，但我找到一个当年的老记者，他说实际上是因为王振国涉嫌受贿和滥用职权。但后来审查不了了之，他官复原职，还升了一级。”

林羽接过文件，快速浏览。十五年前，王振国还是师长，负责边境防务。那年八月——正是林父去世的时间——他被停职审查，理由是“在边境巡逻任务中存在失职行为”。三个月后，审查结束，结论是“证据不足，恢复职务”。

“那个老记者还说了什么？”林羽问。

“他说，当年王振国被审查，是因为有人举报他勾结境外势力，走私军火。举报人就是你父亲林建国。”苏清月看着林羽，“但举报信刚送上去，你父亲就出事了。王振国被审查期间，证据莫名其妙消失，证人改口，最后只能以‘证据不足’结案。”

这个版本和王振国说的完全相反。在王振国的故事里，许卫国是凶手；在苏清月查到的版本里，王振国才是真凶。

“你相信哪个？”陈锋问。

林羽没有回答。他走到窗边，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。真相像一团迷雾，每个人都声称自己掌握着真相，但每个人的故事都不一样。

“我们需要更多证据。”他最终说，“王振国说许卫国是‘影子’的首脑，但许卫国说王振国是高层成员。两个人都在指责对方，两个人都想拉拢我。”

“那你要站在哪一边？”苏清月问。

林羽转过身，目光坚定：“我站在真相那一边。不管是谁，只要害死了我父亲，害死了我那十六个兄弟，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。”

书房里安静下来。苏清月看着林羽，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和三天前离开时不一样了。不是外貌的变化，是眼神——更深沉，更坚定，也更……危险。

“对了，”她想起一件事，“陆雨薇今天给我打电话了。她说她父亲留下的笔记里，有一个名字反复出现——王振国。陆天明在笔记里写道：‘王不可信，他在为影子做事’。”

又一个证据指向王振国。但林羽没有轻易下结论。他现在学会了，证据可以伪造，证言可以收买，唯一不能伪造的，是动机和行为逻辑。

“陈锋，”他对陈锋说，“明天你去赵三虎那边。按照原计划，假装投靠，看看能不能从内部找到线索。”

“好。”陈锋点头，“那你呢？”

“我留在苏家。”林羽说，“王振国说许卫国的人会来，我们就等着，看看来的是谁。”

苏清月有些担心：“这样太危险了。要不要报警？”

“没用。”林羽摇头，“王振国和许卫国都是军方高层，警察管不了。而且，报警只会打草惊蛇。”

他走到书桌前，拿起纸笔，开始画图。“我们现在有三方势力：许卫国、王振国、还有我们。许卫国想利用我们对付王振国，王振国想利用我们对付许卫国。我们的优势是，他们在明，我们在暗。我们的劣势是，我们实力最弱。”

“那怎么办？”陈锋问。

“让他们斗。”林羽在纸上画了两个箭头，分别指向许卫国和王振国，“我们给他们制造矛盾，让他们互相消耗。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，我们再出手。”

这是危险的游戏，但也是唯一的选择。面对两个庞然大物，正面硬拼毫无胜算，只能智取。

“具体怎么做？”苏清月问。

林羽思考片刻：“王振国不是让我收集许卫国的证据吗？好，我就给他证据——但不是真的，是半真半假的。同样，如果许卫国找我，我也给他一些王振国的‘证据’。让他们互相怀疑，互相攻击。”

“但如果他们发现你在挑拨呢？”陈锋担忧。

“那就看谁先发现了。”林羽说，“先发现的那个，一定会想除掉我。但除掉我，就会暴露自己。所以我们要小心，每一步都要计算好。”

他看了看时间，已经快半夜了。“今晚就到这里。陈锋，你明天一早就走。清月，你明天照常上班，但要带上保镖。我会在家守着，看看谁来拜访。”

三人各自回房。林羽没有去储藏室，而是住进了苏清月隔壁的客房——这是苏老爷子的安排，说现在情况特殊，不能再让他住储藏室了。

房间很整洁，有独立的卫生间，床也很舒服。但林羽睡不着。他坐在床上，拿出那个U盘和王振国给的手机，看了很久。

最后，他做出了决定。他打开U盘，找到了那个追踪程序，但没有删除，而是修改了它——修改了它发送的位置信息。从现在开始，这个程序发送的定位，会指向江州的一个随机地点，而不是他的实际位置。

然后，他打开王振国给的手机，拨通了里面存的唯一一个号码。

电话很快接通，是李正的声音：“考虑好了？”

“考虑好了。”林羽说，“我同意合作。但我有个条件。”

“什么条件？”

“我要见‘影子’的其他高层。”林羽说，“我要确认王将军说的是真的，确认许卫国真的是组织的控制者。”
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“我需要请示。”

“好。明天给我答复。”

挂了电话，林羽躺到床上，闭上眼睛。他知道自己在走钢丝，一步走错就会粉身碎骨。但他没有选择。父亲的仇要报，兄弟的仇要报，苏家的安危也要顾。他只能向前，不能后退。

窗外的夜色更深了。江州这座繁华的城市，在夜幕下隐藏着无数秘密和阴谋。而林羽，这个曾经的战神，现在的赘婿，已经准备好揭开所有的黑暗，哪怕代价是自己的生命。

（第九章第一节，约4000字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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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深人静，苏家宅院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。林羽躺在客房的床上，虽然身体疲惫，大脑却在高速运转。王振国和许卫国，这两个军方高层，都声称对方是“影子”组织的首脑，都拿出证据指控对方，也都想拉拢他成为对付另一方的棋子。

这太不正常了。

如果王振国真的是“影子”的高层，为什么要主动暴露自己？如果许卫国真的是组织的控制者，为什么要把名单交给林羽？这两个人的行为逻辑，都有说不通的地方。

除非……两个人都不是真正的首脑。

林羽忽然坐起身。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：王振国和许卫国，可能都是“影子”的成员，但都不是最高控制者。真正的首脑藏在更深处，看着他们互相争斗，坐收渔翁之利。

如果是这样，那真正的首脑会是谁？谁有能力同时控制两个军方高层？谁能在背后操纵这一切？

林羽想起许卫国在边境说的话：“‘影子’存在了至少三十年，渗透到了各个领域。”一个存在了三十年的组织，其首脑必然是个极其隐蔽、极其谨慎的人。这样的人，不会轻易暴露自己，而是会培养多个代理人，让他们在前台活动，自己躲在幕后。

王振国和许卫国，可能都是这样的代理人。他们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，也知道组织的存在，但都不知道真正的首脑是谁。而现在，因为某种原因——可能是权力斗争，可能是利益分配不均——两个代理人开始内斗了。

而林羽，这个意外卷入的局外人，成了他们都想争取的棋子。

如果是这样，那他的策略就要调整。不能简单地让王振国和许卫国互相消耗，而是要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，引出真正的首脑。

但这个计划风险极大。他要在两个军方高层之间周旋，要假装被他们控制，同时还要暗中调查真正的首脑。一旦被发现，无论是王振国还是许卫国，都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他。

而且，他还要保护苏家。王振国已经明确表示，苏清月可能成为目标。如果对方真的对苏清月下手，他该怎么办？

林羽下床，走到窗边。窗外是苏家的花园，夜色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。他想起三年前刚来苏家时的情景——那时候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，对苏清月也很冷淡。三年过去了，他依然是个外人，但却有了要保护这个家的责任。

也许是因为苏老爷子的救命之恩，也许是因为这三年的相处，也许……是因为苏清月。

林羽摇摇头，甩开这些杂念。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。他需要专注，需要冷静，需要像一个真正的战士那样思考和行动。

他回到床边，从背包里拿出那个U盘。虽然修改了追踪程序，但这个U盘依然是危险的东西。里面那份完整的名单，如果流传出去，会引起多大的震动？有多少人会因此身败名裂？有多少家庭会破碎？

许卫国说这份名单要妥善保管，等待合适的时机。但什么是合适的时机？等到“影子”被彻底清除？那要等到什么时候？

林羽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。他打开笔记本电脑——这是苏清月给他准备的，配置很高——插入U盘。他没有打开名单文件，而是写了一个程序，一个自动分析程序。这个程序会扫描名单，找出那些已经退休、去世或者失去实权的人，然后把他们的信息单独提取出来。

这些人，即使名单曝光，也不会引起太大的社会震动，因为他们已经不在位了。但他们的信息，可以作为证据，证明名单的真实性。而且，从这些人的信息中，也许能找出“影子”组织的运作模式和联系网络。

程序开始运行，进度条缓慢前进。林羽靠在椅子上，闭上眼睛休息。他需要保存体力，明天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做。

不知过了多久，他被轻微的响动惊醒——不是电脑的声音，是门外走廊的声音。

有人。

林羽立刻关掉电脑屏幕，身体贴在门后，手握住了藏在枕头下的匕首。脚步声很轻，但在寂静的夜里依然清晰。不止一个人，至少两个，正在朝他的房间靠近。

他们停在了门外。林羽屏住呼吸，通过门缝往外看——只能看到一点影子在晃动。

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。对方有钥匙。

门被轻轻推开，两个黑影闪了进来。他们动作很快，直接扑向床铺——显然以为林羽还在睡觉。

就在他们扑空的瞬间，林羽动了。他一个手刀砍在第一个人的后颈，那人闷哼一声倒下。第二个人反应过来，转身就是一拳，但林羽已经侧身避开，同时匕首抵在了他的喉咙上。

“别动。”林羽低声说。

那人不敢动了。林羽打开灯，看清了两个人的脸——都是陌生面孔，三十岁左右，穿着黑色的运动服，手里拿着注射器，里面是透明的液体。

“谁派你们来的？”林羽问。

那人咬紧牙关，不说话。林羽用匕首轻轻一划，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。“我再问一遍，谁派你们来的？”

“王……王将军……”那人终于开口，声音颤抖。

王振国？刚谈完合作就派人来？这不合理。除非……这不是王振国的意思，是“影子”真正的首脑在测试他，或者想除掉他这个不确定因素。

“王将军让你们来干什么？”

“给……给你注射这个……”那人看着地上的注射器，“让你昏迷，然后带走……”

“带到哪？”

“不……不知道……我们只负责执行……”

林羽盯着他看了几秒，判断他说的是真话。这些人是执行者，不知道太多内情。

“你们怎么进来的？”

“有……有人给我们钥匙和密码……说苏家的安保系统今晚会暂时关闭……”

林羽的心一沉。苏家的安保系统是最高级别的，能暂时关闭它的人，要么是内部的人，要么是级别非常高的人。王振国有这个能力吗？可能有，但更可能是“影子”真正的首脑在展示自己的力量——看，我随时可以进入苏家，随时可以动你。

这是在示威，也是在警告：不要耍花样，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。

林羽打晕了第二个人，然后把两个人拖到墙角，用扎带绑起来。他检查了他们的身上，除了注射器，没有其他武器，也没有证件。

他拿出王振国给的手机，想打电话质问，但想了想又放下了。质问没有意义，对方可以否认，而且会暴露他已经识破了这次行动。

更好的做法是，将计就计。

林羽拿起一个注射器，里面的液体是透明的，不知道是什么药。他犹豫了一下，然后对着自己的手臂扎了下去——但只推进去一点点，大部分药液都挤在了地上。

然后他躺到床上，假装昏迷。

他赌的是，对方既然要带走他，就一定会有人来接应。他可以通过接应的人，顺藤摸瓜，找到背后的人。
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。房间里很安静，只有电脑主机轻微的嗡嗡声。林羽闭着眼睛，但耳朵竖着，听着外面的动静。

大约过了二十分钟，走廊里又传来了脚步声。这次不止两个人，至少有四个。

他们停在门口，其中一个说：“确认目标昏迷了吗？”

“确认了。”另一个声音回答，是刚才被林羽打晕的其中一个人——他醒了，显然是在配合演戏，“注射了足量，至少昏迷六小时。”

“好，带走。小心点，将军要活的。”

几个人进了房间。林羽感觉有人抬起他的手脚，把他放到一个担架上，然后用毯子盖住。他被抬出了房间，沿着走廊往下走。

经过苏清月的房间时，林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如果这些人对苏清月下手……但幸好，他们直接下了楼，没有停留。

出了主宅，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。林羽眯着眼睛，透过毯子的缝隙往外看——他们把他抬上了一辆救护车。救护车？真是讽刺。

车门关上，引擎启动。车子驶出苏家，驶入了夜色中的江州街道。

林羽继续装昏迷。他需要知道目的地，需要知道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。

救护车开了大约半个小时，中途没有停过。最后，车子驶进了一个地下停车场，停下了。

林羽被抬下车，推进了一个电梯。电梯下行，至少下了三层。门开了，他被推了出来。

这里像是一个地下实验室，或者医院。光线很亮，墙壁是白色的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。他被推进了一个房间，放在一张病床上。

“你们出去吧。”一个声音说，是个女声，很年轻，“我来处理。”

其他人退了出去，门关上了。房间里只剩下林羽和那个女人。

林羽继续装昏迷，但耳朵竖着，听着女人的动静。她走到床边，检查了他的脉搏，然后……笑了。

“别装了，林羽。”她说，“我知道你醒着。那点药量，对你这样的人来说，根本不够。”

林羽睁开眼睛。站在床边的，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，穿着白大褂，戴着眼镜，看起来很文静，但眼神很锐利。

“你是谁？”林羽问，同时快速观察四周。房间没有窗户，只有一扇门，门是厚重的金属门，锁着。墙上没有监控摄像头，但角落里有几个传感器。

“你可以叫我医生。”女人说，“当然，这不是真名，但在这里，名字不重要。”

“这是哪？”

“一个安全的地方。”医生说，“王将军让我照顾你，直到他需要你的时候。”

“照顾？”林羽冷笑，“用绑架的方式？”

“这是保护。”医生走到桌边，拿起一个平板电脑，“外面很危险，许卫国的人在找你，‘影子’的人也在找你。只有在这里，你才是安全的。”

她调出一个监控画面，递给林羽看。画面上是苏家宅院，时间是刚才——几辆车停在苏家门口，下来一群人，正在和苏家的保安对峙。

“看到了吗？”医生说，“许卫国的人已经找上门了。如果不是我们把你带出来，你现在已经落在他们手里了。”

画面切换，是苏清月的房间。苏清月站在窗边，正在打电话，看起来很焦虑。

“苏小姐很担心你。”医生说，“但我们告诉她，你在执行一个秘密任务，暂时不能联系她。她相信了。”

林羽握紧了拳头。这些人用苏清月来威胁他，同时又假装在保护他。这种手段，很卑鄙，但很有效。

“王将军到底想让我做什么？”他问。

“他会告诉你的。”医生说，“但现在，你需要休息。你的伤还没好，手臂的伤口有感染的迹象，需要处理。”

她走过来，要检查林羽的手臂。林羽没有反抗，任由她拆开绷带。伤口确实有些红肿，但还不严重。

医生熟练地清洗伤口，重新上药，包扎。“你的身体素质很好，恢复得很快。但还是要小心，不要用力，否则会留下后遗症。”

她包扎得很专业，动作很轻柔。林羽看着她，忽然问：“你是军人？”

医生的手顿了一下，然后继续包扎。“曾经是。军医，上尉军衔，三年前退役。”

“为什么退役？”

“不该问的别问。”医生的声音冷了下来，“在这里，知道的越少，活得越久。”

包扎完，医生收拾好东西。“你在这里休息，食物和水会有人送。不要试图逃跑，这里很安全，但也出不去。”

她走到门口，输入密码，门开了。在门关上的瞬间，林羽看到外面是一条白色的走廊，有几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在走动。

门关上了，锁死了。林羽从床上坐起来，快速检查房间。没有窗户，没有通风口，只有天花板上的一个通风管道，但太小了，钻不出去。墙壁是实心的，敲击声很闷，应该是混凝土结构。

这里确实是一个地下设施，而且等级很高。能建造这样的设施，需要巨大的财力和权力。王振国有这个能力吗？可能有，但也可能是“影子”真正的首脑的基地。

林羽走到桌边，拿起那个平板电脑。屏幕锁着，需要密码或指纹。他试着按了几个常用密码，都没用。正准备放弃时，屏幕忽然亮了——是视频通话请求。

他犹豫了一下，接了。

屏幕上出现的是王振国。他坐在一间办公室里，背景是一面国旗。

“林羽，你醒了。”王振国说，“感觉怎么样？”

“像被囚禁的动物。”林羽冷冷地说。

“这是为了保护你。”王振国叹了口气，“许卫国已经知道你回江州了，他派了三队人找你。如果不是我提前把你转移，你现在已经在审讯室了。”

“许卫国为什么要抓我？”

“因为他知道你拿到了名单。”王振国说，“那份名单，是他控制‘影子’的工具。他不能让它落在别人手里，尤其是落在你手里——一个可能用它来对付他的人。”

“那你呢？你不想要名单吗？”

“我想要，但不是为了控制，而是为了摧毁。”王振国说，“林羽，我知道你不完全相信我。没关系，时间会证明一切。但现在，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。”

“什么事？”

“许卫国明天晚上会在江州国际酒店见一个人。”王振国说，“一个境外势力的代表。他们谈的是一笔交易——用名单，换取某些人的自由。”

“什么自由？”

“名单上的一些人，已经被我们控制了。许卫国想用名单作为筹码，让境外势力协助这些人逃离。”王振国顿了顿，“如果让他们得逞，这些人就会逍遥法外，你父亲和你兄弟的仇，就永远报不了了。”

林羽盯着屏幕：“你想让我做什么？”

“明天晚上，我会安排人带你进入酒店。你需要做的，就是录下许卫国和那个境外代表的谈话。这是最直接的证据，有了这个，我们就可以正式对许卫国进行调查。”

听起来合情合理。但林羽知道，事情不会这么简单。

“我怎么相信你不是在利用我？”他问。

“你可以不相信我，但你可以相信证据。”王振国说，“明天晚上，你自己去看，自己去听。如果你觉得许卫国是无辜的，你可以转身离开，我不会拦你。但如果你看到了真相，我希望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。”

说完，视频挂断了。屏幕黑了下去。

林羽放下平板电脑，走到床边坐下。他需要思考，需要分析。王振国说的每一句话，都可能是真的，也可能是假的。明天的任务，可能是揭露真相的机会，也可能是送死的陷阱。

但无论如何，他都要去。因为这是目前唯一能接近核心的机会。

他躺到床上，闭上眼睛。明天晚上，江州国际酒店，一场暗战即将开始。而他，已经身在其中，无法脱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