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咳……咳咳……”

又干又哑的咳嗽声在窄小的管道里响着，每一次都像要把肺给咳出来。

林野咬着牙，背着身后的男人，在被称为鼠道的维修管道里拼命跑。这里是钢铁坟墓，人类最后的聚集地。他现在就在地下城底层的废弃区，一个连蟑螂都不愿意来的角落。

生锈的铁梯被踩的吱嘎作响，空气里混着铁锈、机油和发霉的酸臭味。林野早就习惯了，他像老鼠一样在这出生长大，身体已经记住了每条管道和每个能落脚的地方。

但今天，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

“咳咳……咳！”

背上的养父“老爹”又是一阵抽搐，身体猛的弓了起来，差点把林野带倒。林野只好停下，一手捂住老爹的嘴，另一手撑住满是污垢的管壁。

“老爹，再忍忍，就快了……”林野压低声音，不知道是在安慰老爹，还是在安慰自己。

借着昏暗的灯光，林野看到老爹的侧脸，颧骨高高凸起，下巴也变尖了，一层灰黑色的绒毛正从毛孔里往外钻。

基因崩溃。

这是钢铁坟墓里每个居民都逃不掉的宿命，一种返祖的诅咒。从一百年前的大陷落开始，人类的基因就在不断崩溃。新生儿生下来，不是人，就是失去理智的化猿者。

老爹的命，正一点点滑向那个结局。

“找到了！在那边！”

“妈的，这小子真能钻，跟个耗子一样！”

身后的叫骂和晃动的手电光柱让林野心头一紧。他不再犹豫，背起老爹，一头扎进了一个更窄的通风管道。

骨秃鹫帮的人找上门，是因为林野欠了三个周期的保护费。他本来有钱，可钱都拿去换了那支根本没用的基因稳定剂。

管道尽头豁然开朗，林野连滚带爬的冲出去，结果一脚踩空，直接摔在了碎石堆上。

这里是个很大的废弃地铁站，前面黑漆漆一片，路被塌下来的水泥块给堵死了。

这是条死路。

林野心里咯噔一下。他飞快爬起来，小心的把老爹藏在一块平整的石板后面，自己则捡起一根一米多长的生锈铁筋，大口喘着气，死死盯着管道口。

几道手电光从管道口射出来，照在他身上。接着，几个人影走了出来，脸上都带着看戏的笑。

带头的男人很高大，敞开的夹克下，胸口纹着一只秃鹫。他是王鹫，骨秃鹫帮的老大。

“跑啊，怎么不跑了？”王鹫慢悠悠的走过来，用手电在林野脸上晃，“小子，挺能耐啊，在鼠道里跟老子绕了一个小时。”

林野没说话，只是握紧了手里的钢筋，手臂上青筋暴起，眼神凶狠。

王鹫被林野的眼神逗乐了，他撇撇嘴，对手下说：“瞧这眼神，可惜再凶也是个废物。”

他向前一步，看着林野。“一个序列零的退化者，随时可能变成猿猴的垃圾，也敢欠我们骨秃鹫的账？”

序列零，退化者。这是钢铁坟墓里对他们这种没有超凡能力、只能等死普通人的称呼，是这个世界的最底层。

王鹫抬起左手，五指张开。他的指甲比普通人要长，是病态的灰白色。

“看到没？序列一，觉醒者。”王鹫炫耀着自己的硬爪能力，这是他融合了掘地鼠基因后得到的。“只要搞到基因核心塞进身体，就有机会活下去，当人上人。你们这些退化者，注定要被淘汰。”

王鹫的目光越过林野，落在了后面快没气的老爹身上。

“本来钱债肉偿。但老子今天心情好，给你个机会。”王鹫狞笑着，“我刚收了个新人，正愁没东西给他练手。你爹反正快不行了，不如当个‘活靶子’，让他试试第一次吸基因核心是什么感觉。”

身后的帮众顿时一阵哄笑。

在下层，这种事很常见。一些走投无路的人，会猎杀快要猿化的同类，去赌那万分之一的机会，从对方濒死的基因里吸取能量来觉醒。这种残忍的仪式，就叫活祭。

林野瞳孔一缩，血一下子冲上了头。

“你敢！”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。

“我有什么不敢的？”王鹫不耐烦的挥了挥手，“上，把那老的拖出来！这小子敢动就打断他的腿！”

两个帮众笑着朝老爹走去。

林野动了。

他低吼一声，挥着钢筋冲向那两人。

但王鹫更快。

他身影一闪就撞进林野怀里。林野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，整个人都飞了出去，后背重重砸在铁栅栏上，五脏六腑都像错了位。他一口气没上来，手里的钢筋也脱手飞了。

完了。

林野眼前一黑，浑身脱力。

就在林野快要昏过去的时候，后背撞上栅栏的震动让他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。

栅栏后面是一片更深的黑暗，手电的余光扫过，隐约能看到一个个巨大的玻璃罐轮廓立在里面。

那是个废弃的旧纪元生物实验室。

林野脑子里闪过一个拾荒者们流传的传说——旧纪元的实验室里，封着大陷落初期的生物标本，里面很可能有最原始的基因核心！无数拾荒者为此闯进禁区，但没有一个成功的。

可现在，这是他唯一的希望！

那两个帮众已经走到老爹身边，伸手就要去拖人。

林野的眼神彻底变了。

他看准了最近的一个两人多高的玻璃罐。罐子浑浊的液体里，泡着一只翅膀展开超过两米的大蝙蝠标本，倒挂在里面。

没时间犹豫了！

林野翻身捡起钢筋，绷紧了全身的肌肉。他没有冲向那两个帮众，而是猛的扭腰，用尽所有力气，把那根生锈的钢筋狠狠的朝着玻璃罐砸了过去！

“找死！”王鹫没想到林野会干这种蠢事，他正要上前。

“砰——哗啦！”

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，那根钢筋正中玻璃罐。特种玻璃上瞬间布满了裂痕，然后哗啦一声碎了！

上百升刺鼻的防腐液体一下子全涌了出来。

接着，在那浑浊的液体里，那只本该是死物的巨蝠，黑色的眼皮猛的睁开了！

“吱——！”

一声尖啸，响彻了整个地铁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