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谣言四起
门外的窸窣声越来越清晰,像是有人正踮着脚,在门缝外探头探脑。
楚涵没睁眼,脸上还沾着干掉的冷馍渣,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。体内那股灰气方才因为门外的动静,流速快了半分,他立刻凝神压下去,让它重新变得迟缓,一圈,又一圈,像平日里那般不疾不徐。
他听得清楚,外面不止一个人。
有人在蹭鞋底,泥块蹭过石板,发出细碎的声响;有人在偷偷咽口水,喉结滚动的声音格外明显;还有人刻意压低了咳嗽,却还是漏出了半截尾音。
接着,有人低声开口,语气里满是惊疑。
“真回来了?不是说被裴师兄打断脊椎,扔去乱葬岗喂野狗了吗?”
“我亲眼瞧见的!昨天抬他出去的时候,后背上的骨头都戳出来了,血糊了一身。”
“那他怎么爬回来的?难不成是尸气撑着,诈尸了?”
“谁知道呢,今早有人路过他屋子,门都没关,他就蜷在里面,跟条死狗似的。”
声音顿了顿,有个人影凑得更近,几乎要贴在门缝上,声音压得像蚊子哼:“你们说……他会不会是沾了尸毒?听说乱葬岗那边,夜里常有阴火飘。”
“可不是嘛!巡逻队的人说了,这小子在尸堆里待了一夜,还往死人堆里钻。那种地方邪门得很,指不定是撞上了阴修的东西,才捡回一条命。”
“哎,你们猜……他会不会是捡了什么宝贝?不然就他那副德行,怎么可能活下来?”
另一人嗤笑一声,语气里的轻蔑都快溢出来了:“就他?一个扫茅房的废物,识得什么宝贝?怕是被尸气冲坏了脑子,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。”
“可万一他真得了什么邪物……要不要上报刑堂?”
“报什么报?刑堂才懒得管一个杂役的死活。你看裴师兄有动静吗?屁都没有。摆明了就是个活不了几天的残废,犯不着费那劲。”
几人低低地笑起来,那些嘲讽的话像针一样,轻飘飘地扎进耳朵里。楚涵心里却半点波澜都没有,甚至隐隐觉得舒服——这些人越看不起他,越把他当成烂泥,他就越安全。
他在心里默念,不是《尘中帝经》里的句子,是自己随口编的:
“人说的话像风,听过就散;骂得越多,我越干净;羞辱越狠,我越有福。”
每念一句,体内的灰气就顺畅一分,主脉上的金丝悄然往前延伸了一截,那些原本淤堵的地方,竟自动绕了过去,走得格外稳妥。
【签到值+1】
脑海里的提示音轻得像弹了一下脑壳。
他没任何反应,脸没动,眼没眨,连呼吸的频率都没变。只有他自己清楚,这句随口编的话,竟比经书里的句子更合系统的心意——只要他自认卑微,自认无用,奖励就会源源不断地来。
【签到值+1】
第二道提示音紧跟着响起。
起因是门外又有人补了一句,语气笃定得很:“我看他活不过三天。昨夜尸气入体,今天还能坐起来,已是捡了天大的便宜。依我看,明天就得吐黑血,后天直接烂在床上,连收尸的人都嫌晦气。”
楚涵差点在心里点头——说得太对了。
他故意歪了歪头,肩膀一垮,整个人顺着土墙往下滑了半寸。嘴边沾着的馍渣簌簌掉落,落在脏兮兮的裤腿上,他浑不在意。一只布鞋早就松了,此刻直接滑落在地,露出破了洞的袜子,脚趾蜷缩着,看起来当真只剩一口气吊着。
门外的人瞧见这副模样,议论声更小了,却更刻薄了。
“你看他那样……哪还有半分人样?怕是离死不远了。”
“说不定是靠着什么邪药吊着一口气,撑不了多久的。”
“要不……咱们踹门进去,踢他一脚试试?看他还有气没气?”
“别!你疯了?万一真死在你脚底下,这事闹到执事那里,咱们吃不了兜着走!”
没人敢进来,只敢围在门口,像看怪物似的窃窃私语。有人说他肯定是挖了死人的陪葬品,才换了条命;有人说他怕是拜了乱葬岗的鬼神,成了阴物的傀儡;还有人猜他中了蛊毒,过不了几天就要变成行尸,到处咬人。
流言越传越离谱。
楚涵心里憋着笑,却硬生生忍住了。一笑就露馅,他现在必须是个没人要、没人管、任人践踏的废物——这才是最安全的模样。
他靠着墙,呼吸慢得像个死人。体内的灰气已经能绕着主脉走满七成的路程,金丝脉络也修复到了将近四成。这个速度不算快,却稳得可怕。更妙的是,外面的议论声没停,每多一句嘲讽,每添一分鄙夷,系统的奖励就多一分。
【签到值+1】
第三道提示音响起。
这次是因为有人又爆出了新“消息”,语气神秘得很:“我听巡逻队的人说,昨晚乱葬岗东南角,冒了好一阵子的绿光,正好就在这小子躺着的地方!八成是他挖着了什么古器,沾了煞气,这才捡回一条命!”
“难怪难怪!我说他怎么命这么硬!”
“他要是真得了宝物,咱们……能不能想办法弄一点过来?”
“你怕是想疯了!那种沾了尸气的邪物,谁碰谁倒霉!再说了,就他这副德行,饭都吃不饱,哪还有力气藏什么宝贝?就算有,也早被野狗刨出来了!”
几人笑得更大声,嘲讽的话像雨点似的砸过来。
楚涵默默记在心里——以后得多去乱葬岗东南角躺几次。那里尸气重,流言多,挨的骂越多,得的奖励就越多。
他甚至开始琢磨,下次能不能故意掉进茅房旁边的臭水沟里,让所有人都传“楚涵疯了,竟跟老鼠抢馊饭吃”。
这话要是传开,签到值怕是要涨得更快。
正想着,门外的脚步声又多了几分。有几个路过的杂役,听到这边的议论声,也停下来凑热闹。
“哪个楚涵?”
“还能哪个?就是那个扫茅房的废物啊!”
“哦,他啊!我还以为早就死在乱葬岗了,没想到还活着?”
“活是活着,怕是离死也不远了。”
新来的人看了两眼,摇着头走了,嫌晦气。
原先蹲在门口的人,还在继续议论,话题从他是不是中邪,渐渐变成了他会不会半夜发疯伤人。
有人说,干脆把他的屋子封了,免得他变成行尸,害人害己。
有人立刻反对,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这种废物,死了都没人管,犯不着费力气。
吵来吵去,终究没人敢动手。
最后,有人打了个哈欠,语气不耐烦:“算了算了,跟个将死之人有什么好说的?他死他的,我练我的,别耽误了早课点名。”
“就是就是,快走快走,晚了要挨罚的!”
人群渐渐散去,脚步声稀稀拉拉地远了。
只剩一个人,还蹲在门口,不死心地小声嘀咕:“你们说……他要是真捡了宝贝,能不能分我一点?哪怕是块破铜烂铁,也好过天天扫茅房啊……”
旁边有人拉了他一把,嗤笑道:“走了走了,做什么春秋大梦!他要有宝贝,轮得到你?早就被裴师兄搜走了!”
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。
楚涵依旧纹丝不动,直到最后一道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巷口,他才让体内的灰气,缓缓走完了第九圈。主脉上的金丝,眼看着就要连上接下来的一截,只要再攒几次签到值,修复进度就能冲到四成五。
他知道,自己现在看起来更“废”了。衣服上的泥污更厚,姿势更垮,脸色灰败得像张死人皮,任谁看了,都觉得他随时会断气。可只有他自己清楚,他比昨天,强了何止一星半点。
他也知道,明天还会有人来看热闹。
这种热闹,对别人来说是消遣,对他来说,却是天大的好处。
别人骂他一句,他便强一分。
别人当他死人,他便活得更久。
这世间越是不理他,系统便越是厚待他。
他靠着墙,鼻尖又沾了点灰尘,像是刚啃完冷馍的模样。
手指在膝盖上极轻微地动了一下,又很快松开。
呼吸依旧微弱得像缕青烟。
活脱脱一个还没凉透的尸体。
风从破窗缝里钻进来,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,拂过他的脸颊。
床下的瓦罐安安静静地躺着,里面的黑色石头早已冷却,再也没有发烫过。
胸口的青铜残片,也沉寂无声,像是睡着了。
一切都安静得可怕。
就在这时,巷子尽头,传来了新的脚步声。
不急不慢,一步一顿,仿佛是刻意朝着这边走来的。
鞋底踩在石板上,发出清晰的叩响,一声,又一声。
不是一个人。
是三个人,步伐一致,正慢慢走近。
楚涵的手指,在膝盖上轻轻划了一下。
一下,两下,三下。
像在数着来人的数量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