药浴池的水是罕见的琥珀色，漂浮的药花瓣在热力蒸腾下缓缓舒展，将蕴藏的灵气一点点释放出来。林砚盘膝坐于池底，感受着暖流顺着毛孔钻进体内，与烬火交织缠绕。

《烬火诀》在脑海中流转，那些由青铜残片显化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，指引着灵气在经脉中游走。以往晦涩难通的关窍，此刻在药液滋养下变得柔软，烬火所过之处，阻塞的经脉竟在缓缓拓宽。

“凝神，意守丹田。”

池边的苏清鸢捧着《百草经》，目光却没离开林砚周身的幽蓝火焰。这火焰很是古怪，不灼人，却带着股焚尽万物的决绝，连药池里的灵气都被它淬炼得愈发精纯。

林砚依言收束心神，将注意力集中在小腹处。那里是烬火的源头，青铜残片的力量透过血肉相连，正源源不断地滋养着那团初生的火焰。

忽然，他眉头一皱。左肋处传来一阵刺痛，那里是早年被山狼抓伤留下的旧伤，寻常时候无碍，此刻却在灵气冲刷下翻涌起来，像是有无数细针在扎。

“旧伤郁结，是修行的阻碍。”苏清鸢放下书卷，指尖弹出三枚银针，精准地落在林砚肋下穴位，“用烬火灼之，破而后立。”

银针入体，一股清凉之意暂时压制了刺痛。林砚深吸一口气，驱动丹田内的烬火，缓缓涌向伤口处。

幽蓝火焰触碰到旧伤的瞬间，刺痛陡然加剧，仿佛皮肉被生生撕开。林砚牙关紧咬，额上青筋暴起，汗水混着药池的水汽滚落。

他能感觉到，旧伤处淤积的污血正被烬火焚烧，化作缕缕黑烟从毛孔中渗出。而在灼烧之后，药池中的灵气便会涌入，滋养着新生的血肉，带来一种酥麻的痒意。

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。

当最后一缕黑烟消散，林砚睁开眼时，只觉得浑身轻快，之前吸收蚀骨雾奴后残留的滞涩感荡然无存。左肋的旧伤彻底消失，那里的皮肤甚至比别处更加坚韧。

“淬体境，锻骨成。”苏清鸢收回银针，语气平淡，“但这只是开始，凡域的修行，远比你想象的残酷。”

林砚起身走出药池，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粗布衣衫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，自己的力量又增长了几分，五感也愈发敏锐，连院外药童碾药的细微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。

“多谢苏姑娘指点。”

“我只是奉命行事。”苏清鸢转过身，捧着书卷往院外走，“明日卯时再来，奶奶说，要让你试试‘换血’的滋味。”

看着她离去的背影，林砚摸了摸胸口的青铜残片。这百草堂的祖孙二人，明明知晓许多秘辛，却总是点到即止，像在刻意引导着他什么。

回到分配的厢房时，林禾还在熟睡。小姑娘的脸色红润了许多，脖颈处的乌痕彻底消退，呼吸平稳悠长。林砚坐在床边，看着妹妹恬静的睡颜，心中一片柔软。

他从怀中摸出那本泛黄的《烬火诀》，借着窗外透进的月光翻阅。古籍后半部分记载着烬火的运用之法，其中有一式名为“燎原”，能将烬火附着于兵器之上，对阴邪之物有奇效。

林砚拿起那把豁口短刀，尝试着将体内烬火渡入其中。

起初并不顺利，短刀凡铁所铸，难以承载火焰之力，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。直到他想起青铜残片的特性，将一缕烬火引至残片，再借残片之力渡入短刀，才终于成功。

幽蓝火焰包裹着刀刃，没有灼毁铁器，反而让刀刃泛起一层奇异的光泽。林砚挥刀斩向床边的木凳，刀刃落下时竟毫无阻碍，木凳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，连一丝烟尘都没留下。

“好厉害的烬火。”林砚喃喃自语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。有此火焰，日后面对雾奴或是赵家的毒功，便多了几分底气。

接下来的半个月，林砚每日都泡在药浴池里修炼。

苏老太婆的药浴果然神奇，池中的药液每日更换，灵气浓度远超外界。在药液与烬火的双重淬炼下，他的肉身强度一日千里，很快便突破了淬体境换血期，距离感气境只有一步之遥。

苏清鸢每日都会来指点他修炼《烬火诀》，偶尔也会讲解些凡域修行的常识。林砚这才知道，凡域七州虽被浊雾隔绝，却各有传承，青州赵家的蚀骨功只是末流，有些隐世家族的功法，甚至能与残界修士抗衡。

“慕容家？”林砚听到这个名字时，眉头微挑，“他们也在青州？”

“青州只是慕容家的一处分支。”苏清鸢正在研磨药材，闻言头也不抬，“真正的慕容主家在中州，据说掌握着穿越浊雾的方法，连残界修士都要给几分面子。”

林砚心中一动，穿越浊雾的方法？那岂不是意味着，他有机会去残界寻找九天崩碎的真相？

“想去找他们？”苏清鸢看穿了他的心思，嘴角勾起一抹讥诮，“慕容家的人最是势利，你如今修为低微，去找他们，只会被当成鼎炉炼了。”

林砚默然。他知道苏清鸢说的是实话，在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，没有足够的力量，一切都是空谈。

这日傍晚，林砚刚结束修炼，就见秦野从外面走了进来。

半个月不见，秦野看起来憔悴了许多，脸上的疤痕更加狰狞，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。见到林砚，他咧嘴一笑，露出两排黄牙：“小子，命够硬啊，还没死。”

“秦大哥没事就好。”林砚迎上去，“这些日子，多谢你拖延赵家。”

“少废话。”秦野摆了摆手，从怀里摸出个血布包裹，塞给林砚，“这是你要的东西。”

林砚打开包裹，里面是块巴掌大的古器碎片，呈暗黑色，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，隐隐有黑气萦绕。

“蚀骨雾奴的本命碎片。”秦野灌了口酒，“赵家在断骨山深处有个巢穴，养了上百头雾奴，这是从巢穴核心挖出来的。有了这东西，你修炼烬火诀时，能更快感应到浊雾的本质。”

林砚心中一震，为了这块碎片，秦野恐怕经历了一场恶战。他看着秦野身上的伤口，沉声道：“赵家那边……”

“死了七个影卫，伤了三个供奉。”秦野满不在乎地抹了把脸，“赵烈那小崽子气得快疯了，估计用不了多久，就会亲自来找你麻烦。”

他顿了顿，压低声音：“我还查到个消息，慕容家的人来了青州，就在城西的客栈里，似乎也在找你。”

林砚瞳孔微缩：“慕容家？他们找我做什么？”

“谁知道。”秦野撇撇嘴，“那些家伙个个眼高于顶，或许是看上你那青铜残片了吧。”

林砚握紧了手中的古器碎片，心中警铃大作。赵家还没解决，又来个慕容家，这青州城，怕是真的要变天了。

“我该怎么办？”

“变强。”秦野的眼神变得锐利，“在他们动手之前，突破到感气境。否则，就算有百草堂护着，你也活不过这个月。”

说完，他转身就走，只留下一句话：“我去给你挡几天，能不能抓住机会，看你自己。”

看着秦野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，林砚握紧了拳头。

他走到药浴池边，将那块蚀骨雾奴的本命碎片扔了进去。

碎片落入药液的瞬间，便释放出浓郁的浊雾气息。池中的灵气与浊雾相互冲撞，激起阵阵涟漪。

林砚深吸一口气，纵身跃入池中，运转《烬火诀》，同时引动青铜残片，开始疯狂吸收那股浊雾气息。

这一次，他要冲击感气境！

幽蓝的烬火在他周身熊熊燃烧，与药液中的灵气、碎片中的浊雾交织在一起，形成一幅诡异而绚烂的画面。

厢房内，林禾忽然睁开眼，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灰雾，随即又恢复清明，仿佛只是错觉。

而城西的客栈里，一个白衣青年凭窗而立，看着百草堂的方向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
“烬源现世，雾母将醒……有趣，真是有趣。”

他指尖把玩着一枚玉佩，玉佩上刻着个“慕容”二字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