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子在午后空旷的街道上疾驰。林羽的大脑飞速运转着,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:军用追踪器、三年前的炸弹装置、‘信使’和‘鬼手’同时出现、赵三虎的军火走私、今晚十点的码头交货……
这不是巧合。这一切的背后,必然有一张更大的网。
他看了眼后视镜,确认没有被跟踪后,方向盘一转,驶向城西。苏老爷子给的地址——西山巷17号,他需要先去那里看看。
西山巷在江州老城区的边缘,一片即将拆迁的旧居民区。巷子很窄,两侧是两三层高的老式砖楼,墙皮斑驳脱落,露出里面的红砖。大多数住户已经搬走了,窗户空洞洞的,像一只只失明的眼睛。
17号是一栋独立的两层小楼,带个小院,院墙很高,铁门锈得厉害。林羽用钥匙打开门锁,推门进去时,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。
院子里长满了荒草,几乎淹没了那条通往主屋的石板小径。主屋的门也是老式的木门,锁是那种很旧的铜锁。林羽试了三次才把钥匙插进去,拧动时能听见锁芯里弹簧生涩的摩擦声。
门开了,一股霉味扑面而来。屋里很暗,所有窗户都用木板钉死了,只有几缕阳光从木板的缝隙里漏进来,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几道光柱。
一楼是个客厅,家具都用白布罩着,白布上落着厚厚的灰。林羽没有在一楼停留,直接沿着吱呀作响的木楼梯上了二楼。
二楼有三个房间。他推开第一个房间的门——是间书房。书架上还摆着些书,但书页已经发黄发脆。书桌的抽屉都锁着,林羽用那把钥匙挨个试,第三个抽屉打开了。
里面没有文件,只有一把车钥匙,和一个牛皮纸袋。
车钥匙是普通的丰田车钥匙,但上面贴了个标签:“车库,后巷。”牛皮纸袋里是一沓照片和几份文件。照片拍的是不同的人,有些是在街上,有些是在车里,都用红笔在背面写了名字和日期。林羽翻了几张,看到了赵三虎、老疤,还有几个不认识的面孔。
文件是些复印件,有银行流水,有合同,还有几份通话记录。林羽快速浏览了一遍,发现这些文件都指向同一件事——三年前,江州有一笔巨额资金流动,涉及多个离岸账户,最终流向东南亚的某个地下钱庄。
而其中一份文件上,赫然出现了“陈锋”的名字。虽然用的是化名,但后面附的照片,正是陈锋。
林羽的心脏猛跳了一下。他把文件装回纸袋,拿着车钥匙下了楼。
从后门出去,果然有个很小的车库,卷帘门已经锈死了。林羽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拉起来,里面停着一辆黑色的丰田越野车,车身上落满了灰,但轮胎是新的。
他拉开车门,坐上驾驶座。钥匙插进锁孔,拧动——引擎发出一阵沉闷的轰鸣,居然发动了。油表显示还有半箱油,里程数也不高,显然这辆车虽然停在这里很久,但一直有人维护。
林羽在车里检查了一下。手套箱里有张加油卡,还有一部老式的对讲机。副驾驶座下面,他摸到了一个硬物——是个用胶带固定在车底的手枪,格洛克19,旁边还有两个备用弹匣。
他把枪和弹匣拿出来,检查了一下。枪保养得很好,枪膛里甚至还有润滑油的味道。弹匣是满的,一共三十发子弹。
林羽把枪别在后腰,用外套遮住。然后开车出了车库,重新锁好院门。
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。距离晚上十点,还有七个小时。
他没有回苏家,而是开车去了江州港。他需要在交货之前,先去现场看看。
---
江州港分新旧两个港区。旧港区主要是内河运输,新港区才是海运。7号泊位在新港区的最西侧,位置很偏,周围是几个废弃的仓库和一片堆放废旧集装箱的空地。
林羽把车停在距离泊位还有一公里的地方,步行过去。他今天换了身深蓝色的工装,戴了顶安全帽,看起来像个码头工人。
7号泊位今天没有船靠岸,泊位上空荡荡的,只有海水拍打堤岸的声音。林羽绕着泊位走了一圈,观察周围的环境。
泊位左侧是个两层楼的调度室,窗户都破了,显然已经废弃很久。右侧是个龙门吊,锈迹斑斑,应该也不能用了。正后方是一片空地,堆着些破损的集装箱,再往后就是围墙,围墙上拉着铁丝网,但有几个地方的铁丝网已经被剪开了。
林羽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远处的一个灯塔上。那是旧港区的导航灯塔,已经废弃不用了,塔身有三十多米高,顶部有个瞭望台,视野极好。从那里,可以俯瞰整个7号泊位。
“鬼手”很可能就在那里。
他没有靠近灯塔,而是转身离开,回到了车上。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背包,里面是他从西山巷带出来的装备:夜视仪、望远镜、还有几个微型摄像头。
他重新回到泊位附近,找了个隐蔽的位置,把微型摄像头安装好。一个装在调度室的破窗户里,正对着泊位;一个装在龙门吊的横梁上,俯视整个区域;还有一个,他打算装在灯塔附近。
安装前两个摄像头很顺利,但当他靠近灯塔时,忽然停下了脚步。
灯塔下面,停着一辆摩托车。
黑色的越野摩托车,车身上有泥,但轮胎很新。林羽记得这辆车——昨晚在码头仓库区,老疤手下骑的就是这种车。
他立刻警惕起来,闪身躲到一堆废弃的轮胎后面,从背包里拿出望远镜。
透过望远镜,他能看见灯塔一层的门虚掩着,里面有微弱的光透出来。门口的地面上,有几个新鲜的烟头。
有人在里面,而且不止一个。
林羽收起望远镜,没有贸然靠近。他绕到灯塔侧面,那里有个排水管,虽然锈得厉害,但还能用。他抓住水管,试了试结实程度,然后开始往上爬。
动作很轻,很慢。每爬几米就停下来听听动静。爬到大约十五米的高度时,他听见了说话声,是从上面传下来的。
“……确认是今晚十点?”
“确认。二十个集装箱,标的是机械零件,实际是AK和子弹。”
“买家呢?”
“不清楚。赵三虎只说是个大客户,让我们把货送到指定地点就行。”
“地点是?”
“城北物流园,C区9号仓库。”
林羽的心跳快了一拍。C区9号仓库——正是他昨天去看过的那个。
“人手安排好了吗?”
“安排了八个,都是好手。但老大,我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……”
“怎么说?”
“赵三虎这次太急了。以前交货,至少要提前三天准备,这次从通知到交货,不到四十八小时。而且,他给的报酬比平时高了三成。”
“钱多还不好?”
“不是钱的问题……我听说,最近江州来了几波生面孔,都在打听一个‘背上有很多疤的男人’。赵三虎会不会是……想借刀杀人?”
上面沉默了几秒。
“不管他想干什么,我们只管拿钱办事。今晚十点,货到了就卸,卸完就走,别多事。”
“明白。”
林羽又等了一会儿,确定没有其他信息了,才慢慢往下爬。落地时,他看了眼手表——下午四点二十。
时间越来越紧了。
他迅速离开灯塔区域,回到车上。启动引擎,但他没有立刻开走,而是先拿出那部老款诺基亚,拨通了苏清月的号码。
电话响了五声才接通。
“喂?”苏清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。
“是我。”林羽说,“今晚我不回去了,你自己小心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。“……会有危险吗?”
“可能。”
“那你……”
“我会处理好。”林羽顿了顿,“记住我昨晚说的话。如果情况不对,立刻带老爷子离开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
挂了电话,林羽又拨了另一个号码。这次响了很久才有人接,是个苍老的声音:“喂?”
“老爷子,是我。”林羽说,“今晚码头交货,对方有八个人,都有武器。赵三虎可能想借这次交货做点什么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苏镇山沉重的呼吸声。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
“按原计划。”林羽说,“但我需要您帮我做件事。”
“说。”
“九点半左右,给缉私局打个匿名电话,就说7号泊位有走私活动。”
苏老爷子沉默了几秒。“你想让警方介入?”
“不是介入,是制造混乱。”林羽说,“警方的出现会让局面更乱,我才有机会。”
“……明白了。”苏老爷子说,“你自己小心。”
“嗯。” 挂了电话,林羽发动车子,朝着城北物流园的方向驶去。他需要在交货之前,再去那里看看。 --- 下午五点半,物流园的下班高峰期。 工人们陆续离开,货车一辆辆开出去,园区的喧嚣渐渐平息。林羽把车停在距离物流园还有一段距离的路边,换上那身工装,步行进去。 门口的保安还是昨天那个大爷,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交班。看见林羽,他抬了抬眼皮:“又是你?” “还得送一趟货。”林羽把送货单递过去,“B区23号。” 保安看了看单子,摆摆手:“进去吧。” 林羽走进园区,没有去B区,而是径直走向C区。C区比昨天更安静,大部分仓库都已经关门了,只有几个仓库里还亮着灯。 9号仓库门口,那两辆黑色的SUV还在。但今天多了两辆货车,停在仓库侧面,车厢门关着,看不见里面装了什么。 林羽没有靠近,而是在三十米外的一个货堆后面停下,拿出望远镜。 仓库的卷帘门开了一条缝,能看见里面有人影晃动。门口站着两个穿黑衣服的男人,腰里别着对讲机,不时警惕地四下张望。 观察了大约十分钟,林羽收起望远镜,转身离开。他没有回车上,而是绕到了物流园的围墙外。 围墙很高,上面拉着铁丝网,但昨天他已经发现了几处薄弱点。他找到其中一个地方,那里的铁丝网松了,露出一个不大的缺口。他抓住铁丝网,用力一扯,缺口更大了,足够一个人钻进去。 钻进去后,他贴着围墙移动,很快就来到了9号仓库的后墙。 后墙很安静,那扇小铁门依然锁着。林羽蹲下身,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——里面没有声音。 他从口袋里掏出开锁工具,插进锁孔。这种老式的挂锁结构简单,他只用了几秒钟就打开了。 推开门,里面是个很小的杂物间,堆着些破旧的工具和零件。杂物间还有一扇门,通向仓库内部。 林羽轻轻推开门缝,往里看。 仓库很大,很高,顶部是钢架结构,挂着几盏昏黄的灯。里面堆满了货箱,大部分都用帆布盖着,看不清是什么。只有靠近门口的一小片区域是空的,停着几辆叉车。 他看见了七八个人,分散在仓库各处。有的在检查货箱,有的在搬运东西,还有两个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抽烟。 林羽的目光在那些人脸上扫过,忽然停住了。 坐在门口抽烟的两个人里,有一个他很眼熟——虽然戴着帽子,帽檐压得很低,但那个侧脸,那个下巴的轮廓…… 是陈锋。 林羽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了一下,呼吸瞬间停滞。他死死盯着那个人,盯着他抽烟的动作,盯着他偶尔抬手时露出的手腕——手腕上有一道疤,是当年训练时留下的。 真的是他。 陈锋还活着,而且就在江州,就在这个仓库里。 林羽的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。三年来,他无数次想象过再见到陈锋的场景,想象过要怎么质问他,怎么为那十六个兄弟讨回公道。但现在真的见到了,他却发现自己异常冷静。 冷静得可怕。 他盯着陈锋看了大约一分钟,然后慢慢退出了仓库,重新锁好小门,钻出围墙。 回到车上时,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。不是恐惧,是压抑了三年的怒火,在这一刻几乎要喷涌而出。 但他强行压住了。 现在还不是时候。今晚的交货才是关键。陈锋出现在这里,说明他很可能就是赵三虎说的那个“大客户”,或者至少和买家有关。 林羽深吸了几口气,让自己平静下来。然后发动车子,离开了物流园。 他需要找个地方,好好计划今晚的行动。 晚上八点,天色已经完全黑透。 林羽把车开到了码头附近的一个废弃修理厂。这里离7号泊位大约两公里,位置很偏,周围没有住户,只有几栋破败的厂房。 他把车停在一栋厂房的阴影里,下车,从后备箱里拿出背包。里面除了之前的装备,还有他从西山巷带出来的那把手枪和弹匣。 他检查了一遍装备:手枪、三个弹匣共四十五发子弹、夜视仪、望远镜、微型摄像头接收器、还有一把军用匕首。 然后他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战术服——也是从西山巷带出来的,面料很特殊,在黑暗中几乎不反光。脚上是一双战术靴,鞋底有防滑纹,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音。 换好衣服,他看了眼手表:八点二十。 距离交货还有一个小时四十分钟。 他拿出手机,打开微型摄像头的监控画面。7号泊位那边很安静,只有海水拍打堤岸的声音。调度室和龙门吊上的摄像头画面都很清晰,能看见泊位周围五十米内的情况。 但灯塔那边的摄像头,画面是黑的——要么是没电了,要么是被人发现了。 林羽关掉手机,靠在车座上,闭上眼睛。他需要休息一会儿,养精蓄锐。 但他睡不着。陈锋那张脸,反复在他脑海里浮现。三年前的那个雪夜,陈锋站在山坡上的样子,和刚才在仓库里抽烟的样子,重叠在一起。 为什么? 林羽无数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。陈锋为什么要背叛?为了钱?两百万美元,确实不少。但林羽记得,陈锋家里条件不差,父亲是国企干部,母亲是教师,他本身也是军校毕业,前途光明。两百万美元,真的值得他用十六个兄弟的命来换吗? 还是说,有别的隐情? 林羽睁开眼睛,看着车窗外深沉的夜色。远处码头的灯光在黑暗中连成一片模糊的光带,像一条沉睡的巨龙。 他忽然想起苏老爷子今天在竹林里说的话:“有些人,你以为是朋友,其实是鬼;有些人,你以为是敌人,可能……也只是棋子。” 陈锋是鬼,还是棋子? 林羽不知道。但他今晚,必须找到答案。 --- 晚上九点,林羽动身了。 他没有开车,而是步行。从修理厂到7号泊位,两公里的距离,他走了大约二十分钟。一路上都很安静,偶尔有车辆从远处的公路上驶过,车灯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光弧。 九点二十,他来到了7号泊位附近。 泊位还是老样子,空荡荡的,只有海水拍打堤岸的声音。但林羽能感觉到,周围的黑暗里,藏着不少人。 他在距离泊位大约一百米的一个集装箱后面停下,戴上夜视仪。 绿色的视野里,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。他看见了调度室里有人影晃动,看见了龙门吊上趴着一个人,手里拿着望远镜。还看见了泊位两侧的阴影里,各藏着两个人,手里都拿着武器。 一共七个,加上灯塔里的,可能更多。 林羽收起夜视仪,拿出手机,打开监控画面。调度室和龙门吊上的摄像头还在工作,画面显示,那些人正在做最后的准备。 九点三十,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是苏清月发来的短信:“爷爷已经打了电话。你自己小心。” 林羽回了两个字:“谢谢。” 九点四十,海面上传来了船只引擎的声音。声音由远及近,很快,一艘货轮的轮廓出现在黑暗中。货轮不大,大约五十米长,船上没有开灯,只在船头挂了一盏很暗的信号灯。 货轮慢慢靠向7号泊位,船身擦着堤岸发出沉闷的摩擦声。船停稳后,船上放下了跳板,几个人从船上走下来。 林羽数了数,下来了六个,加上船上的,至少还有四五个。 下来的人里,有一个穿着船长制服的中年男人,正在和泊位上的人交谈。由于距离太远,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,但看手势,应该是在确认身份。 确认无误后,船长挥了挥手。船上的人开始卸货,一个又一个集装箱被吊下来,整齐地码放在泊位上。 林羽看着那些集装箱,总共二十个,和之前得到的信息吻合。每个集装箱上都贴着“机械零件”的标签,但标签很新,像是刚贴上去的。 卸货进行了大约二十分钟。十点整,最后一个集装箱落地。 就在船长准备签收单据时,远处忽然传来了警笛声。 声音由远及近,很快,几辆警车闪着红蓝警灯,冲进了码头区域。车灯把整个泊位照得雪亮。 泊位上的人顿时慌了。船长转身就往船上跑,泊位上的人也开始四处逃窜。警车上跳下来十几个警察,手里拿着枪,大声喊着:“不许动!警察!” 场面一片混乱。 林羽知道,机会来了。 他戴上夜视仪,从集装箱后面闪身出来,迅速朝着泊位靠近。混乱中,没有人注意到他。他很快来到了泊位边缘,躲在一个集装箱后面,观察着情况。 警察正在控制现场,已经抓住了几个人。船长逃回了船上,船正在试图离开,但被一艘快艇拦住了。 林羽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。他看见了那个穿着船长制服的人,看见了几个码头工人打扮的人,但没有看见陈锋。 陈锋不在泊位上。 林羽的心沉了一下。他立刻转身,朝着灯塔的方向跑去。 如果陈锋不在泊位,那他很可能在灯塔——那里视野最好,可以俯瞰整个交货过程。 灯塔距离泊位大约五百米。林羽全速奔跑,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就来到了灯塔下面。 灯塔的门开着,里面黑漆漆的。林羽放慢脚步,拔出手枪,轻轻推开门。 里面很暗,只有楼梯上方透下来一点微弱的光。他侧身进去,背靠着墙,眼睛慢慢适应黑暗。 楼梯是螺旋上升的,很窄,只能容一个人通过。林羽深吸一口气,开始往上走。 脚步很轻,每一步都踩在台阶的边缘,避免发出声音。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听听动静。 走到大约一半的高度时,他听见了说话声,是从上面传下来的。 “……警察来了,肯定是有人走漏了消息。” “现在怎么办?” “还能怎么办?撤!货不要了,命要紧!” “那陈先生那边……” “他自己会想办法。快走!” 脚步声响起,有人正在下楼。 林羽立刻闪身躲进楼梯的一个凹处,那里堆着些破旧的工具和杂物。他刚藏好,两个人就从上面跑了下来,匆匆忙忙地往楼下跑,根本没有注意到他。 等那两个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楼下,林羽才从藏身处出来,继续往上走。 走到楼梯尽头,是一扇铁门。门虚掩着,里面有光透出来。林羽从门缝往里看—— 里面是个圆形的房间,应该是灯塔的瞭望台。房间不大,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桌子,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,屏幕还亮着。窗边站着一个人,背对着门,正在用望远镜观察码头的情况。 虽然只看到一个背影,但林羽一眼就认出来了。 是陈锋。 林羽推开门,走了进去。 陈锋听到声音,猛地转过身。当他看见林羽时,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。那是一种混合着震惊、恐惧、和难以置信的表情。 “你……”陈锋张了张嘴,没说出话来。 林羽看着他,手里的枪稳稳地指着他。“好久不见,陈锋。” 陈锋的脸色煞白,额头渗出冷汗。他看了一眼林羽手里的枪,又看了一眼门口——门已经关上了,没有退路。 “你没死……”陈锋的声音在颤抖。 “让你失望了。”林羽往前走了一步,“三年前,你站在山坡上看我们被围剿的时候,是不是以为我死定了?” 陈锋的嘴唇在发抖,说不出话。 “为什么?”林羽问,声音很平静,但每个字都像刀子,“为什么要背叛?那十六个兄弟,哪个对不住你?哪个不是把你当兄弟?” 陈锋闭上眼睛,深吸了一口气。当他再睁开眼睛时,脸上的恐惧少了一些,多了些别的东西——像是绝望,又像是释然。 “我说我是被逼的,你信吗?”他问。 “你说,我听。” 陈锋苦笑了一下。“三年前,我父亲被查出了肝癌晚期,需要一笔钱做手术,还需要一种进口药,国内没有,只能从黑市买。加起来,要两百多万。” 他顿了顿,声音有些哽咽。 “我当时拿不出那么多钱。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,有人找到了我。他说可以给我钱,但我要帮他做一件事——在‘雪崩’行动中,切断通讯,把你们的位置暴露给那伙武装分子。” 林羽的心沉了下去。 “我拒绝了。”陈锋说,“我说我做不到。但他们说,如果我不做,他们就让我父亲连医院都出不去。他们还拿出了证据——我父亲当年在国企时,曾经挪用过一笔公款,虽然事后补上了,但留下了把柄。” 他抬起头,看着林羽,眼睛里全是血丝。 “头儿,我真的没办法。一边是生我养我的父亲,一边是你们……我选了父亲。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,对不起那十六个兄弟。这三年,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,梦见他们浑身是血地站在我面前,问我为什么……” 陈锋说不下去了,蹲在地上,双手捂着脸,肩膀在颤抖。 林羽看着他,手里的枪依然指着他,但手指松了一些。 “所以,那两百万美元,是为了救你父亲?” 陈锋点点头,声音闷闷的:“手术做了,药也买了,但他还是没撑过半年……钱花完了,人也没了。而我,也回不去了。” “那后来呢?”林羽问,“你为什么会在江州?为什么和赵三虎搅在一起?” 陈锋慢慢站起来,擦了擦脸。“父亲去世后,那些人又找上了我。他们说,我已经上了他们的船,下不去了。他们让我来江州,帮他们做事——监视赵三虎的军火生意,确保货物安全送到买家手里。” “买家是谁?” “我不知道。”陈锋摇头,“我只负责中间这一段。货物从码头卸下来,送到物流园,我的任务就完成了。后面的运输和交接,有别人负责。” 林羽盯着他看了很久,判断他有没有说谎。陈锋的眼神很坦诚,里面充满了痛苦和悔恨,不像是在演戏。 “那些人是谁?”林羽问,“当年找你的那些人,是谁?” 陈锋张了张嘴,刚要说话,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枪响。 砰! 子弹打在窗框上,木屑四溅。林羽立刻扑倒在地,同时把陈锋也拉倒。第二枪紧接着射来,打碎了玻璃,子弹擦着林羽的头皮飞过去,钉在对面的墙上。 狙击手! 林羽立刻反应过来——是“鬼手”。他在灯塔对面的某个位置,正在朝这里射击。 “走!”林羽对陈锋吼道,“从楼梯下去!” 陈锋没有犹豫,爬起来就往楼梯口跑。林羽紧随其后,在跑到楼梯口时,又一颗子弹射来,打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。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。跑到一半时,林羽忽然停下,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东西——是个烟雾弹,拉开拉环,扔进了瞭望台。 浓烟立刻弥漫开来,遮挡了狙击手的视线。 他们一口气跑到楼下,冲出门外。门外停着一辆摩托车,就是林羽之前看到的那辆。陈锋跳上摩托车,发动引擎,对林羽喊道:“上来!” 林羽犹豫了一秒,还是跳了上去。摩托车像箭一样冲了出去,很快消失在黑暗中。 身后,灯塔的瞭望台已经被浓烟完全笼罩。远处码头上,警笛声还在响着,红蓝警灯在夜空中闪烁。 摩托车在空旷的街道上疾驰。风在耳边呼啸,林羽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。 陈锋在前面大声问:“去哪?” 林羽想了想。“去西山巷。” 他不知道陈锋值不值得信任,但至少现在,他们有共同的敌人——那些躲在暗处,操纵一切的人。 而今晚,只是个开始。 真正的较量,还在后面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