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暗夜潜行,禁地边缘
楚涵的指尖在泥地里划完最后一道痕,地底下那三长两短的敲击声,骤然停了。
他依旧伏着没动,那只攥着冷馍的手,指甲缝里嵌满了黑泥。地底的声响消弭无踪,可混沌源瞳里的金线还在明明灭灭,那光不是散乱漂浮的,是有方向的——一直往北。
他知道,那是禁地的边缘。 青岚宗上下谁不知道,禁地是碰不得的死域。原主的记忆里,那地方关着穷凶极恶的邪修,进去的人,从来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。可楚涵不一样,他现在最不怕的,就是“死”。 越危险的地方,往往越安全。 他慢慢把冷馍揣进怀里,翻身趴在地上,开始往前爬。动作像极了一条蛰伏的蛇,肚皮贴着地皮,一寸一寸地往前蹭。白天在尸堆里装死练出来的本事,此刻全派上了用场。体温压到最低,呼吸细得像游丝,整个人就像一块会移动的烂肉,混在腐叶与泥泞里,半点活气都不露。 巡逻弟子走的是主道,每隔半刻钟就巡一趟。他绕开平整的石板路,专挑腐叶厚积的洼地、污水横流的沟渠爬。这些地方腥臭熏天,正是灵识探查的死角。混沌源瞳微微一亮,前方浮现出三处空白区——那是尸气淤积的地坑,正好能掩住他的踪迹,让他悄无声息地穿过去。 他一个坑一个坑地钻,爬得慢,却稳得可怕。 快摸到枯林边缘时,风向突然变了。一股刺骨的冷风卷着铁锈般的腥气扑面而来,他心头一凛——这是禁地结界的气息,守卫要来了。 他立刻缩身,贴紧一棵朽烂的断木,脸朝下埋进湿泥里,连头发丝都不敢动。不过两息的工夫,脚步声便由远及近。两个穿黑袍的守卫提着灯笼走来,灯罩上刻着破妄符文,惨白的光扫过树根、草丛、石头缝,连一寸土都不肯放过。 楚涵屏住了呼吸。 灯笼的光从他背上缓缓掠过,没有半分停留。 等两人的脚步声彻底走远,他才缓缓抬起头,眼睫掀开一条细缝,混沌源瞳已然自主启动。视野里,禁地外围横亘着一层淡灰色的雾墙,雾霭中,无数细密的符文在缓缓流转,透着森然的杀机。 他盯着雾墙看了三秒,瞳孔骤然一缩。 雾墙下方的地面,竟裂着一道细缝,缝里露出半截青铜色的纹路。那纹路蜿蜒缠绕,像锁链缚着立柱,竟与尸堆里看到的金线,一模一样!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,这绝不是巧合。 正想再看真切些,左边那个守卫忽然猛地转身,灯笼的光唰地扫向树林深处。 “谁在那儿?” 楚涵立刻把头埋进泥里,连大气都不敢喘。 下一秒,他故意抬脚,轻轻踩断了一根枯枝。 “咔。” 声音不大,却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。 两名守卫顿时警觉,提着灯笼就冲了过来。 楚涵猛地站起身,腿一软,险些栽倒在地。他慌忙扶住身旁的断木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:“我……我不是有意的……我是来捡柴的,迷了路……” 守卫逼近,灯笼的光直直打在他脸上,照亮他那张灰败惶恐的脸。 “杂役?”一人皱起眉,目光扫过他身上的外院服饰,“穿的是外院的衣服,怎么敢跑到这里来?” “我……我是内院调来的,今天刚换的岗……我不认路……”楚涵低着头,肩膀簌簌发抖,嘴里呼出的白气在冷夜里散开,一副吓破了胆的模样。 另一人冷笑一声,语气淬着冰:“禁地你也敢闯?知道闯进来是什么下场吗?” “我知道错了!我真的不知道这是禁地!”楚涵往后退了两步,脚下一滑,狠狠摔在地上。他顺势一滚,正好滚到斜坡边缘,半边身子悬在外面,看着惊险万分。 月光从云层里钻出来,洒在雾墙上,那些流转的阵纹,恰好又亮了一瞬。 混沌源瞳瞬间捕捉到那一幕,将阵纹的脉络,死死刻进了脑子里。 与此同时,太初圣体微微震动,一丝灵气险些外泄。 他立刻狠狠咬了一下舌尖,借那尖锐的痛感压住体内的波动。喉咙一阵发紧,他猛地张嘴,假装干呕起来,吐出一口酸水。 “呕——” 那股酸腐味散开,两名守卫嫌恶地后退一步。 “废物点心,滚回去!”其中一人厉声呵斥,眼神里满是不耐。 楚涵连滚带爬地站起来,踉踉跄跄地往前跑。 两人没有追,只是身后传来他们的对话声,轻飘飘地飘进他耳朵里。 “最近这是第三个误闯的了。” “宗主早有吩咐,再有误闯禁地的,直接杀了,不必上报。” 楚涵的脚步没停,耳朵却微微一动,把这话记了个清清楚楚。 时间不多了。 他继续往前跑,穿过一片扎人的矮灌木,直到背影彻底融进浓稠的夜色里。守卫站在原地,看着他消失的方向,没再理会,只当是个吓破胆的杂役,逃得越远越好。 没人知道,楚涵根本没逃远。 他只是蹲在十丈外的一个土坑里,纹丝不动。 等彻底确认没人跟来,他才缓缓直起腰。 脸上那副惊恐万状的表情,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。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,指尖在泥地上快速勾勒,把刚才看到的阵纹,一笔一划地画了出来。线条不算完整,可关键的节点,都被他牢牢记住了。 他盯着那泥地上的图案,看了很久。 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冷馍,撕开揉皱的纸包,在夹层里用指甲,刻下三个字:查阵眼。 做完这些,他把纸包仔仔细细折好,重新塞回衣兜。 站起身,拍了拍裤子上的泥灰。 远处传来打更声,梆梆两下,已是三更天了。 他沿着一条偏僻的小路往回走,步子不快,也不慢,像个真正累极了的杂役。路过一处废弃的灶坑时,他停下脚步,弯腰摸了摸坑底的灰烬。 冷的,没半点热气,看来是许久没人来过了。 他跳了进去,盘腿坐下,闭上眼,表面上像是在歇息,实则脑海里,正在疯狂推演那道阵纹的走向。 尸堆里的金线,是从南往北;禁地外的阵纹,是从北往南。 两者分明是在互相呼应。 中间,一定有一个连接点。 至于这阵是谁布的?什么时候布的?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浮现? 他暂时不想管。 他只知道,想要不被人当棋子摆弄,就得先看清这盘棋的全貌。 他睁开眼,随手从袖子里抽出一根干枯的草茎,放在嘴里慢慢嚼着。味道很苦,带着土腥味,他却早就习惯了。 这时候要是有人看见他,定会觉得奇怪。 一个本该吓得魂飞魄散的杂役,此刻坐在废弃的灶坑里,眼神清亮,嘴角甚至还带着一点极淡的弧度。 像是在笑,可他没笑。 他只是忽然想起一件事。 明天早上,厨房要派人去后山捡松枝。 那条路,正好经过禁地东侧的围墙。 他已经报了名。 只要能靠近,他就能再看一眼那道阵纹,找到那个连接点。 他把嚼烂的草茎吐掉,靠在冰凉的灶坑壁上,双手抱胸。 夜风吹进来,带着露水的清冽气息。 他忽然低声说了一句,像是自言自语:“你说三长两短是暗号,那四短一长,又是什么意思?” 没人回答他,他也不需要谁来回答。 话音刚落的瞬间,他的耳朵又动了动。 远处的地底,再次传来一阵敲击声。 这一次,是四短,一长。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