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青州的路比来时顺畅许多。
或许是雾母分身被重创的缘故，沿途的浊雾淡了不少，连低阶雾奴都难觅踪迹。林砚与慕容玄并肩而行，两人间默契地保持着沉默，各自消化着坠仙谷的遭遇。
林砚指尖摩挲着碎尘刀的刀柄，锈迹下的纹路在触感中逐渐清晰。这柄刀比破雾匕首重了数倍，挥舞时能引动微弱的界力波动，与烬火相融后，斩击带着种撕裂空间的锐劲。
“你似乎对离尘界主的事很感兴趣。”慕容玄忽然开口，折扇轻敲掌心，“兽皮卷最后那句‘吾儿’，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？”
林砚侧头看他，慕容玄眼中闪烁着探究，却无恶意。他沉吟片刻，摸出那半块刻着“尘”字的玉佩：“你觉得，这会是巧合吗？”
慕容玄接过玉佩，指尖拂过冰凉的玉面，忽然瞳孔微缩：“这玉佩的材质……和你胸口的青铜残片同源！”
林砚心中早已有所猜测，闻言并不意外，只是问道：“离尘界主的儿子，有记载吗？”
“残界的秘辛哪能随便流传。”慕容玄将玉佩还给他，“不过我族古籍提过一句，离尘界主叛逃时，其子尚在襁褓，被他以秘术送往凡域，说是要让孩子远离残界纷争，做个普通人。”
做个普通人……
林砚握紧玉佩，想起自己十六年来的挣扎求生，嘴角泛起一丝苦涩。命运似乎从一开始就没给过他选择的机会。
“若你真是离尘界主的后人，残界那些老家伙绝不会放过你。”慕容玄的语气凝重起来，“尤其是当年参与献祭凡域的主谋，离尘界主的背叛可是打了他们的脸。”
林砚点头。他能猜到，自己的身份一旦暴露，面临的将是比赵家、雾母更可怕的危机。
两人一路疾行，第三日傍晚终于望见青州城墙。
远远便见城门处守卫比往日森严数倍，赵家的黑衣护卫与城防军混杂在一起，盘查往来行人时眼神格外锐利，显然是在搜寻他们的踪迹。
“看来赵烈是铁了心要留下我们。”慕容玄折扇收起，眼中闪过冷光，“要不要闯进去？”
林砚望着城门，又看向城西百草堂的方向，摇头道：“不必。”
他从怀中摸出个不起眼的陶哨，是苏清鸢临别时给的，说遇到麻烦便吹三声。此刻将哨子凑到唇边，吹响。
尖锐的哨声穿透暮色，在城门前回荡。
守卫们顿时警觉起来，纷纷拔刀看向声音来源。就在这时，城门内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，苏清鸢骑着白马疾驰而出，身后跟着百草堂的护卫。
“我奶奶要见两位。”苏清鸢勒住马缰，目光扫过城门前的赵家护卫，语气冰冷，“谁敢拦？”
赵家护卫面面相觑，看向为首的队长。那队长显然认识苏清鸢，脸色变幻片刻，最终咬牙挥手：“放他们进来！”
他不敢真的与百草堂撕破脸，尤其是在赵烈没明确下令的情况下。
林砚与慕容玄对视一眼，跟着苏清鸢的护卫穿过城门，直奔百草堂。
踏入百草堂院门，林砚便迫不及待地问道：“阿禾怎么样？”
“在厢房休息，一切安好。”苏清鸢翻身下马，引着他们往后院走，“不过……她醒后有些奇怪。”
林砚心头一紧：“怎么奇怪？”
“说不清楚。”苏清鸢蹙眉，“就是变得很安静，常常对着窗户发呆，问她什么都只是点头或摇头。”
林砚加快脚步，推开厢房的门。
林禾正坐在窗边的小凳上，手里把玩着那只锈铜铃，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脸上，神情平静得不像个孩子。听到动静，她转过头，看到林砚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，却没像往常那样扑过来，只是轻声喊了句：“哥。”
林砚走到她身边，蹲下身仔细打量。小姑娘脸色红润，气息平稳，脖颈处的乌痕彻底消失，看起来确实无碍。但那双清澈的眼睛里，似乎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，像是蒙着一层淡淡的雾。
“阿禾，这几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”林砚握住她的小手，触手微凉。
林禾摇摇头，将铜铃递给他：“哥，铃铛不响了。”
林砚接过铜铃，轻轻摇晃，果然没发出任何声音。这铜铃是老马头给的，据说能惊退低阶雾奴，此刻却成了哑铃。
他心中一动，将一丝烬火注入铜铃。只见铜铃表面闪过一层灰雾，随即恢复原状，依旧沉默。
“被雾母的气息污染了。”林砚的声音有些干涩。他能确定，妹妹确实接触过雾母，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“奶奶在药庐等你们。”苏清鸢的声音在门口响起，“她让你看完妹妹就过去。”
林砚叮嘱林禾好好休息，起身跟着苏清鸢走向药庐。 药庐内弥漫着浓郁的药香，苏老太婆正坐在药炉前添柴，火光映得她满脸皱纹愈发深邃。 “回来了。”老妪头也没抬，“坠仙谷的事，清鸢都告诉我了。” “前辈，阿禾她……” “她体内有雾母的印记。”老妪打断他，语气平静，“但不深，暂时不会影响神智。只是这印记像颗种子，迟早会生根发芽。” 林砚的心沉了下去：“能去掉吗？” “除非杀了雾母本体。”老妪叹了口气，“那东西是九天崩碎的怨念所化，不死不灭，除非……” “除非什么？” “除非用烬土仙尊的传承，重铸九天秩序，方能消散它的怨念。”老妪转过身，目光落在他胸口，“你吸收了界晶，又得了残界之心，离传承觉醒不远了。” 林砚沉默。重铸九天秩序，这四个字太过沉重，他现在只想保护好妹妹。 “慕容小子，你也留下吧。”老妪看向慕容玄，“你家那些长辈估计也快到青州了，正好让他们看看，离尘界主的后人还活着。” 慕容玄一愣：“我家族长要来？” “不仅是你家族长。”老妪望着窗外的暮色，“凡域七州的势力，残界的探子，甚至雾母的爪牙，都会因为坠仙谷的动静聚集到青州。”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沧桑：“这青州城，要变天了。”